正文 卷二(1 / 2)

焦芳既入閣後,以許進為吏部尚書,劉宇為兵部尚書,皆河南人。宇素暴橫,先任左都禦史,恃與瑾厚,責打禦史。又與保國公家人朱瀛交通劉瑾,無日不來兵部說話。郎中楊廷儀每伺瀛出,必邀入司署,留坐款語。四司官不附宇者,必令瀛言於瑾,傳旨外補。廷儀獨諂宇,盡妾婦之態,宇大悅。廷儀能文,凡有奏章,皆其屬草。後焦芳致仕,即以宇代之。又有布政曹元與劉瑾親舊,驟升至兵部尚書,後又代宇入閣。皆其黨也。

給事中安奎、禦史張彧因查盤錢糧還,瑾索賂不足,以為參官不當,輒發怒,用一百五十斤枷,枷於東西公生門。時暑雨晝夜不輟,莫敢少移。都禦史劉孟到任遲延,亦逮至京,枷於吏部門外。禦史王時中枷於三法司牌樓下,遠近聚觀垂淚。文臣垂首喪氣,莫敢近覷。給事中許天錫、郗夔皆因事自殺。兵部主事王守仁抗章論瑾等專權亂政,瑾矯旨撻於朝堂不死,降謫貴州驛丞。守仁猶恐不免其死,遂詭秘其蹤跡以遠害。大理評事羅僑亦劾瑾,杖之不死,亦遠謫。

許進初以戶部侍郎致仕家居,正德初,起用為兵部侍郎,尋升本部尚書,與瑾同提督團營。焦芳入閣,進遂代芳為吏部。許外若不附瑾,而內實不與抗。初,進致仕時,馬尚書文升在吏部,陝西張彩為文選郎中。進子許誥為給事中,屢劾彩過,馬以彩有才,力救之不得,彩以病乞歸。及瑾用事,京官養病久者,悉革為民,未久者令赴京聽用,彩不得已赴京。彩前在文選時,焦芳為侍郎,令其子焦黃中薦於瑾,以為彩乃公之鄉裏,極有可用。會文選郎中劉永升通政,進已議調驗封郎中石確,疏已具,而複以彩易之。進雖用彩,而心內又甚銜之。進素與陝西雍泰相善,泰已致仕,進欲起用,屢薦於瑾,改南京操江都禦史,尋升南京戶部尚書。朱瀛每欲謀傾進而轉劉宇,乘間言於瑾曰:“許尚書佯為恭謹,而外示抗直。如雍泰平昔剛暴,為山西按察使,辱打知府,為都禦史巡撫宣府,辱打參將,朝廷屢貶謫不用。今欺公舉用,卻又揚言於外,曰公因泰同鄉用之,非吏部本意。”瑾大怒,立召彩入內,詰問:“雍泰貶謫來曆,如何不備入奏內?”彩曰:“奏稿備載,許尚書塗之。”瑾索原奏稿視之,果然。於是以進為詐直,票旨屢以欺罔斥之。進懼,遂乞歸。

劉瑾欲專權,盡除軋己者。一日伺隙言於上,調張永南京,奏既可,即日逐永出就道,榜諸禁門不許放入。永知覺,直趨至禦前訴己無罪,為瑾所害。召瑾至,語不合,永即揮拳毆之。穀大用等解之,令諸近臣具蔬酒和解。由是永得不去,遂深憾之。

戊辰春,天下諸司赴京朝覲。逆瑾令每布政司送銀二萬兩,方放回,瑾等分用。各官皆貸於京師巨家,及回任,括斂民財倍價之。上下交征,莫有紀極。又有荊州知府王綬、武昌知府陳晦俱在黜列,乃廣賂瑾,複留。綬、晦皆升參政,仍掌府事。如此者尚多,此其尤甚者也。

是年春殿試,賜呂柟為狀元,景暘第二,戴大賓第三。大賓莆田人,少有文名,甫二十登第。初聘高氏,未娶,瑾欲納為侄婿,於是仆從鞍馬衣服之類,極其侈靡。大賓偃然自居,意氣揚揚,複縱酒不檢。瑾薄之,常笑曰:“我不可做牛丞相。”大賓知之,遂請假歸,卒於途。呂柟亦陝西人,內閣不無迎合之意,然呂實無預耳。又傳奉取焦黃中、劉仁並黃芳等數十人為庶吉士,不由館試,人皆以為愧。然黃芳數人實由焦黃中等貽累,後亦不免謫降焉。

逆瑾擅政,禁臣民不許用“天”等字為名。如郎中方天雨但令名雨,參議倪天民為倪民,禦史劉天和為劉和。中外紛紛,尤為可異。嚐記北朝周宣帝自稱天元皇帝,不許人有“天、高、上、元之稱。宋宣和中,丞相蔡京用給事中趙野等奏,凡世俗有以“天”等字為名稱者,悉皆禁革。共禁人字犯天者,方天任改大任,方天若改元若,甚至承天寺亦改仁能寺。當時有識者憂之。正統十年進士登科錄,“元”、“天”字皆作〈艸曳〉,雲出內閣意。景泰中幸大學士,謝表內閣自為之。中“管窺霄,蠡測海”句,蓋亦避“天”字也。識者嚐訝其事。瑾目不知書,故事豈有所襲?明年,瑾以逆誅,無天之罪,其兆如是乎?瑾誅而禁廢,人皆複其舊名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