積澱了千年的玄冰洞內,墨淸塵向裴崢虔誠地行跪拜之禮,那等莊嚴的氣勢,就連白淼淼都有些動容了。
然此刻,裴崢無法言語,卻是能清楚地聽到墨淸塵喚他“將軍”。
雖然才醒來沒幾日,可在更早之前,或許就在服下混元丹不久的時候,他的意識已然開始慢慢回攏。
多日來,總是能聽到這樣那樣的聲音與他訴說著熟悉又陌生的事情。
此刻,裴崢的思緒依然混沌,可墨淸塵這一聲“將軍”卻是在不經意間已然在他幹涸已久的心河中激起了驚濤駭浪。
將軍!
是了!
他是大齊統領十萬大軍的裴將軍。
少年得誌,排兵布陣於他信手捏來;
也曾橫戈從百戰,馳騁沙場,揮斥方遒!
還有……
那個漫天花雨中巧笑嫣然,卻是無情地與他說不願意做小寡婦的姑娘……
過往點滴在腦海中百轉千回,裴崢枯井般的眼眸一點一點燃起了光亮,隨之而來的還有那明顯的痛苦之色。
心口有明顯的痛楚正在不斷向周身蔓延……
可他的身子為何不聽使喚?
他如今身處何處?
又為何會在此地?
……?
千萬思緒縈繞心頭,看著眼前的兩個人,裴崢努力地想要尋回自己的聲音,卻終是隻幾不可見地動了動唇,什麼也說不出來。
離得近,白淼淼看到了裴崢眼中驚現的一抹痛色,以及他欲開口卻不能言的動作。
意識到了什麼,白淼淼上前拉起墨淸塵,“柳先生說裴哥哥的五感尚且需要慢慢恢複,急不得,你別刺激他。”
想來該是墨淸塵適才的舉動令裴崢想起了過往的情景,可裴崢畢竟沉睡了兩年之久,隻怕這一時之間難以適應。
白淼淼於是趕忙阻止了墨淸塵對裴崢那情不自禁的敬畏之心。
橫豎裴崢已然醒來,大齊軍中那點事也不急於這一時。
而墨淸塵聽白淼淼那樣說,亦是頗有覺悟,他由著白淼淼拉他起來,隨即一同上前欲查看裴崢的情況,不想柳先生懶懶的聲音這時候幽幽傳來。
“將軍與白小姐來了?”
白淼淼回首。
今早聽府上人說柳先生昨晚連夜離開了將軍府,本以為他該是來玄冰洞,畢竟這老先生可是口口聲聲說裴崢如今需要人照看的。
可適才她與墨淸塵進來時卻沒有看到柳伯仁,而柳伯仁此時又忽然出現,身後竟然還拖著個……大包袱。
白淼淼眼睜睜地看著柳伯仁有些費力地將那大包袱拖到一處冰壁前,隨即一鬆手……
嗬嗬!
這一大包袱的被褥、大氅、手爐……怎麼看都是過冬的家當。
白淼淼不明所以,心道柳先生莫不是嫌那外頭春暖花開的不自在,要來這玄冰洞涼快涼快?
心中這般想,白淼淼便是用一種古怪的眼神看向柳伯仁。
柳伯仁看到了,這回倒是沒大在意,他徑自來到冰棺前,看著難得除去了麵具的墨淸塵道:“將軍來的可是時候。”
然後,柳伯仁努了努嘴,意指冰棺中的人,又是對墨淸塵道:“搭把手唄。”
此刻,柳伯仁對眼前男子難得一見的盛世容顏倒是並未表現出過多的驚訝之色。
如往常一般,他隻讓墨淸塵與他一同將裴崢從冰棺中弄出來。
白淼淼便是想起了柳伯仁此前說過的話:經脈盡斷,隻動一動便是噬骨蝕心之痛!
想想就渾身不自在。
於是,眼見著墨淸塵與柳伯仁一同將裴崢單薄的身子扶起來;再慢慢地,小心翼翼地從冰棺中扶出來……
這一番動作下來,裴崢才恢複了一些的臉色須臾之間卻似比之前愈發蒼白了。
白淼淼見裴崢痛苦地闔上眼,眉峰緊蹙。
心中不忍,便是想著躲遠一些,不瞧了。
不想柳伯仁似又窺探到了她的心思,就在她剛後退一步讓開身之際,隻見柳伯仁對她使了個眼色道:“有勞白小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