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對於裴崢而言,咫尺相對,他看著白淼淼。
他怎會不認得她?
記憶深處的人兒活脫脫地就在自己眼前,便是第一眼就認出了她,他卻隻怕是夢一場……
劇痛逐漸褪去,身子卻是有些麻木。
此刻,裴崢想要抬手抓住眼前的人,然終是做不到。
他努力尋找著自己的聲音。
靜默須臾,隻聽他啞聲道:“你……長大了。”
是啊。
她長大了,如今二八年華,風華正茂。
記得他們相識的時候,她還不過是個沒長開的女娃娃……
白淼淼細細看著裴崢,並不知他此刻心中所想,卻是見他麵色稍緩,大抵已然挨過了那波痛楚。
白淼淼從袖中掏出巾帕替裴崢擦去額間的汗珠。
自那日不知該用何物給裴崢潤唇,如今白小姐出門可是必備巾帕的。
而裴崢經曆了適才那磨人的痛楚,此刻他吃力地靠在冰壁上,隻定定地看著白淼淼。
白淼淼知裴崢眼下定然虛弱無比,她體貼道:“今日進步不小,可你的身子尚且虛弱,千萬別再費力氣了。”
想來裴崢才勉強可以動彈,不便過分敘舊消耗他的體力,可眼下有一事她不得不說。
想了想,白淼淼撿了重點道:“裴哥哥,你可是有一位乳娘?”
……乳娘?
初聞白淼淼此言,裴崢遲鈍了半響才似明白過來。沒有開口,他隻輕閉了下眼已示肯定。
得到肯定,白淼淼繼續道:“裴哥哥是否記得,你的身邊曾有一位小將,當年你們被困敵營……遇險之際,你將兵符交予了他?”
白淼淼仔細地觀察著裴崢的神色,慢慢述說著舊事。
其實,這些事在裴崢尚未醒來之時她與墨淸塵已然斷斷續續與之說過一些,隻是不知當時沉睡不醒的人是否聽得、記得。
此刻,白淼淼說得很慢,似乎在等著裴崢慢慢想起……
白淼淼說:“那小將臨危受命,如今代替你坐鎮大齊軍中。”
混沌的腦海中,記憶之門悄然開啟,破碎的片段似乎在慢慢拚湊起來。
小將……
兵符……
墜崖……
“這是兵符,接著!”
懸崖邊,有人堪堪接住了他奮力扔出的兵符。
“清塵,大齊十萬將士就拜托你了。”
……
一點一點,畫麵逐漸變得清晰。
最終與眼前之人的陳述合二為一。
裴崢靜靜地聽白淼淼說著,“他以你之名坐鎮大齊軍中兩載,此前一直太平,可近來軍中卻生出了閑言碎語來。而且……”
白淼淼直視著裴崢的眸子,“今日裴府來了信,裴夫人已讓乳娘前來洛城,不日便會抵達。”
……
那個小將……
“是……清塵?”裴崢想起來了。
白淼淼點了點頭。
所以,她今日就是來與他說這件事的?
裴崢眸光微動。
依稀記得有人同他說他沉睡了兩年之久。
玄冰洞寒冷至極,他在此地兩年多,此刻才覺得異常寒冷。
自意識回攏以來,總是可以聽到女子溫柔的聲音呼喚著他。
而他最先想起的,不是征戰多年的刀光劍影;亦不是當日懸崖之上的生死一線;卻是那個心中始終記掛著的女娃娃。
今日,他終於喚出了她的名字,而她也一如兒時一般親昵地喚他“裴哥哥”。
可是,為何他卻覺得那麼遙遠呢?
是他睡得太久,糊塗了嗎?
慢慢收回自己的神思。
大敵當前,自有裴將軍的擔當。
隻聽裴崢一字一句道:“將軍府書房的東北角……有個暗隔,裏麵……有半塊玄***娘看了便不會有疑。”
如今的戰局他此前也聽白淼淼與墨淸塵說得七七八八了,這幾日他雖不能言語,卻也靜靜整理起了思緒。
戰事吃緊,他如今這般模樣也不知何時才能離開此地。
那麼軍中自然還需墨淸塵周旋。
適才聽了白淼淼所言,裴崢亦是深感乳娘此時來得蹊蹺,既然當初授命於人,此刻他斷不能讓這兩年的辛苦白費了。
於是,裴崢直言了應對乳娘之法,而這對於白淼淼而言還真是意外之喜。
白淼淼是不知裴崢今日就這般利索了,原本隻是想來同裴崢訴說一番的,不想裴崢還真是有應對之法。
玄玉……
也不知是何物,她得趕緊回去找找。
思及此,白淼淼為裴崢正了正大氅,又是將他腿上的被褥拉高了一些。
她道:“裴哥哥,你好生在此養養神,明日我再來看你。”
這般說著,白淼淼便顧自起身離去了。
她走得急,故而沒有發現裴崢眸中那深深的眷戀之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