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再回包廂,寧初撂下一屋子的人獨自打車離開,半道上果然下起了雨。
看來這具身體辨別晴雨天氣的能力已經越來越準了,一到陰雨天,酸痛必定精準地找上他。
但以前隻需吃一兩片止痛藥就能起效,這一兩年愈發難耐,現在吃了五片,骨頭還是疼得幾近痙攣。
好在精神已經習慣這樣的痛楚,寧初歎了口氣,看著車窗外逐漸下大的雨,憂愁地用頭輕撞著窗玻璃,在咚咚的細微悶響中,驀地又想起燕淮來。
剛才沒仔細瞧清楚,似乎是成熟了許多,也還是那副生人勿近的冷酷樣子。
他會出手相救這事兒讓寧初有些意外,畢竟在他看來,現在的自己應該隻是一個陌生人。
但也不會太詫異,因為這情景並不是第一次發生。
本以為再遇到時,心裏會掀起一些不小的波瀾,但眼下他身邊的破事兒還多著,那點子砂石入湖的漣漪,已經可以輕易忽略了。
出租車開到小區門口,車子沒有入係統,自動的鐵欄不讓通行,旁邊的保衛室裏也沒有人,整個一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的情況。
而兜裏的手機此刻已經震動了第十九次,他無聊數過。
“操!”
寧初撇嘴翻白眼,打開車門,兩手捏著衣角往懷裏交叉一揣,下車頂著大雨就往小區裏衝。
入秋的雨水總是帶著揮之不散的寒氣,如蛆附骨地蠶食著他最後的溫度。
“真是倒黴他媽給倒黴開門了……”
抖著慘白的嘴唇開了門,拍亮頂燈,寧初被光線刺激的眼睛習慣性地閉合兩秒,撐著玄關的鞋櫃彎腰咳嗽。
而後又捶了捶摸起來稱得上冷硬的胃,進屋將藥瓶子和手機丟在沙發上,再將手腕戴著的那隻拚接了一截青玉的銀鐲子小心取下來,放在茶幾上。
再渾身淌水地進了浴室。
這小區雖然與‘頂級’有很遠距離,但比起圈內其他九線藝人生活環境的平均水平來說,已經算是很不錯的了。
設施完備,裝修也新,房子麵積雖不大,但勝在地段處於郊區,安靜。
這還得歸功於他以前小紅過一陣兒,雖隻說是曇花一現。
當時公司安排他過渡期的時候搬到這裏暫時將就一下,等蘭亭別苑的公寓東西都規整好了就可以正式入住那邊。
誰曾想還沒到正式入住那天,他的那點火苗子就被幾條網絡爆料給澆熄在煤爐裏了,灰黑得淒淒慘慘。
隻不過那次之後,當時的經紀人韓修言幫他從中周旋了一下,公司便也沒讓他搬出去,就這麼住著,再接些不溫不火無人在意的邊緣角色,算是仁至義盡。
想到這兒,寧初覺得要是再不給韓哥回個電話,就顯得有些沒良心了。
他在浴缸麵前猶豫一秒,垂著眼轉身擰開了淋浴的開關。
脫了濕衣服簡單衝洗幾下,身體都還沒暖就關水出來。
最近越來越懶,簡直什麼事兒都不想做。
回到客廳後已經差不多十點,手機屏幕上顯示了二十四個未接來電。
暗讚了一聲這人的執著,寧初找了件灰藍色毛衣外套裹身上,回撥了電話。
聽筒裏隻嘟了半聲。
“……寧初!我的大祖宗!您老人家還敢接電話啊!?”
聲音太過刺耳,他無奈地把手機從耳邊移開,點了免提:“說實話,不太敢,那要不然我現在關了?”
“你敢!”韓修言怒吼。
“到底敢還是不敢啊你別說繞口令了,我聽著頭疼。”
他是真的特別頭疼,不僅是頭,骨關節疼,胃也疼,還暈,似乎現在一場雨就已經能把他各處的免疫力徹底擊潰。
無力地躺在沙發上,他盯著不遠處的小藥片,默默計算著再吃六七顆的話會不會吃死。
電話裏的韓修言還在氣急:“你頭疼!你頭有我疼嗎!?你說你好好的,你打孫亮那隻心眼兒小體積大的豬幹什麼啊!”
“他怎麼說的?”寧初把手機放在旁邊,一手抵著胃,一手抵著太陽穴,縮著身體蜷著。
“他說出去透氣,跟你發生了點兒口角,你一言不合就把他打了,那臉都腫了。”
寧初閉著眼嗤笑:“一點兒口角?你覺得可能嗎?”
那邊沉默了幾秒,才說:“別人可能會信,但我知道你這個紙糊的身體,肯定是能不動手就不會動手的,那玩意兒對你幹了什麼?”
“……應該是想幹點什麼,但沒成功。”
“他媽的!”韓修言低罵的聲音在手機裏聽著有些失真,催眠著寧初的眼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