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奈地苦笑了一聲,他抖著手,生生放開五指,手臂無力地垂下,落在身側。
麵前的人微愣,隨即卻靠得更近了些,那道清冽的香愈發明晰,覆在他後背的手稍稍用力撐著:“你別縮著,胸口會更悶,對了,你叫什麼名字?”
麵前人的氣息陌生又熟悉,這樣的場景讓寧初很難不想起高中初見時被他問名字的時候。
在那個陽光炙烈的樓梯間裏,十七歲的學長就是這樣像某種野生動物一般,把他堵在自己的領地範圍裏,眉眼如刀,說完那句‘估計是吧’之後,就恢複那張麵無表情的冷臉,問他。
——“你叫什麼名字?”
又是一個多麼相像的場景。
可那個時候他告訴了燕淮他的名字,現在卻沒有辦法。
他張著嘴卻隻能‘嗬嗬’地喘息著,想要大聲喊出來都發不了聲。
胸腔裏大腦裏堆積了許多他都不明白何以至此的情緒,顫抖地將他帶進那個恐慌焦慮的深淵。
他迫切地想要將全身埋在某一個對他而言安全的領域裏,痛快地哭一場。
但他做不到。
他被困在這個小小陰暗的電梯廂裏,被困在腦內糾纏繁雜的想法拉扯裏,心跳如擂鼓,思緒自我往複,將‘向前’或是‘走出來’的可能性和牽引力一一扼殺,然後任由那一部分自己徹底地崩潰成碎片。
燕淮見麵前的人沒有回答,反而眼神越來越渙散,映在幽暗的藍光下,連眼尾那顆紅痣都似乎失去了鮮活的顏色。
他嘴唇緊抿,又摸出手機,還沒來得及看信號,停止的電梯忽然往上升了一截。
驚了一瞬,他條件反射地把寧初的後頸和後腰用手護住,把早已經脫力的人帶進自己懷裏。
微微怔愣片刻,電梯外卻突然傳來隔著兩道門的微小喊聲。
“裏麵的人沒事吧?我們是搶修隊的,現在在把電梯絞到四樓上來,您不用著急哈!也不要亂動!”
燕淮沒有出聲兒,維持著半跪抱人的姿勢,垂眸看向寧初的眼神有些失神。
他的身體似乎又一次地出現了‘意外’。
那瞬間下意識的反應,不是自救自護,而居然是全然不顧自己地去抱另一個人?
懷裏的人已經處於半休克的狀態,腦袋搭在他的肩膀上,嘴唇虛弱地翕動著。
燕淮詫異於這人昨晚揍人時宛如花刺一般尖銳鋒利,此刻摟在懷裏卻輕軟地像根羽毛。
但他更詫異於——自己並不反感這樣的身體接觸,甚至有些不想放手。
他回憶著以前看過幾本雜書裏介紹了能讓人放鬆的穴位,試著用手指在懷中人的太陽穴上慢慢打圈按壓,滾燙的觸感仿佛一簇火苗,從他的指尖燒進去。
他像是自我呢喃般壓低了嗓音:“聽到外麵的聲音了嗎?已經安全了……”
寧初當然沒有聽到,他也根本不知道外麵此刻的兵荒馬亂。
韓修言自從知道這人也在故障的電梯裏後,三魂七魄幾乎都飛了一半。
他是知道寧初有幽閉恐懼症的,但症狀是否嚴重卻知道得並不多,畢竟平時的日常生活並沒有什麼影響,電梯二三十樓上下也要不了多久,稍微忍忍就能過去了。
但這次不同——如果是知道自己處在一部故障的電梯裏,那種心理影響大概不是可以用時間長短來計量的。
他有些慌了,對著聞訊趕來的物管經理陳哲狠斥:“我他媽絕對要起訴你們!”
陳哲點頭連連陪著不是,但模樣卻沒多慌張。
他來之前就問過監控室了,電梯裏麵隻有兩個人,一個以前在這裏進出過,是個十八線小藝人,另一個人連工作人員都沒見過,估摸著應該是藝人的哪個新助理之類,都不是什麼得罪不起的角色,公關部處理一下大約就可以解決。
“我們一定會做好究責自查的,您請放心。”
——“這怕是不夠吧。”
沉穩磁性的男聲在陳哲身後響起,霎時讓他腿軟得差點跪下去:“燕總?”
燕程軒朝他皮笑肉不笑地嗬嗬兩聲,舉著手機,抬著下巴示意著電梯井裏麵:“裏麵也有一個燕總。”
韓修言微微一愣,陳哲也愣住,一時沒反應過來,差點以為是燕程軒三歲的兒子在裏麵,可一想又沒聽人說裏麵有個小孩。
直到想起這段時間C城那個圈子裏的傳聞,才瞬間倒吸一口涼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