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過了多久,恍惚間,方炎隻覺自己身處一個由冰河與火海組成的奇異世界。這個世界廣大無邊,卻又小於芥子。方炎本能地掙紮著想要脫離出去,卻始終不得法。似乎有一藍一赤兩條鎖鏈一直緊緊拉住了自己,讓方炎在水與火的搖擺間不斷迷失、沉淪,最終與那奇異的世界化為一體。
也許隻是經過了片刻,也許已是走過了千年,當方炎的意識再次逐步回複過來時,他甚至有些分不清自己到底是活著還是死去。隻是隱約間,方炎覺得自己的身體在不斷晃動,而耳邊也一直有一個熟悉的聲音在不斷地呼喊自己。
終於,在極度振作下,方炎用盡全力睜開了那似有千斤重的眼簾,而首先看到的,是弟弟模糊的臉。
“哥哥…哥哥…”這時,方疾的呼喚聲變得逐漸清晰起來。
“恩…別喊那麼大聲…”方炎努力咽下一口唾沫,幹幹地張了張嘴,啞聲道。
“恩。”見方炎總算蘇醒了過來,方疾重重點了點頭,輕輕地將方炎抱在懷裏扶起,同時小心地把一缽溫水遞到方炎的幹裂的唇邊。
貪婪地喝下滿滿一缽的水後,方炎總算感到自己又活了過來。同時,綿軟無力的身體也漸漸有了力氣。
“我們暈過去多久了?”方炎定了定神,用眼角掃描了一下四周,發現一切與自己昏迷過去前並沒有太多不同。隻是,方炎敏銳地差距到似乎自己的手上、身上都積下了一層灰跡。
“看灶台裏灰燼的樣子,應該有六七天的模樣了。”方疾慣常於野外活動,所以非常精通於用各種土辦法算時辰、看方位:“不過我醒來時,哥哥你還昏迷著。又過了一天,你才醒的。”
“恩,辛苦你了。”不用看,方炎也知道這一天來方疾肯定無休無眠地在照看自己,想辦法把自己喚醒:“來,扶我起來。”
在方疾的攙扶下,方炎慢慢站了起來。接著,一步一頓地在周圍走了一圈,方炎覺得身體總算基本恢複了過來。而見哥哥已是大好的模樣,方疾便趕緊去到灶台那,生火、打水,用剩下的幹糧和肉幹作了肉糜糊糊,奉給方炎。
“那麼說,你我兄弟吃了那枚龍蛋,就各自大睡了六七天?”小口吃著缽內的肉糜麵糊,方炎隻覺身體一片溫暖。
“是。”
“看來‘古人偶食仙草,則一睡經年’的傳說是真的了。”將缽內的麵糊吃下一半,方炎便將另一半遞給了弟弟。方疾隨即大口將之吃完。
“說說,吃了龍蛋,感覺有啥變化沒?”
“有。”方疾放下銅缽,一把拉開身上衣服,屏氣凝神,隻見方疾的手臂上隱隱出現一片淡金色的印記,大約有三寸大小,潛於皮膚之下。而更神奇的是,這片金色印記還會自行遊動。在方炎的注視下,印記由方疾的手腕開始,緩緩向上移動,經肘,過肩,入胸,渡腹,進足,返背,上腦,又回轉,直至走完一圈回歸起點。
“這金印是怎麼回事?不會是中毒了吧?”見弟弟身有異狀,方炎一下緊張起來。
“不是中毒,也沒有痛感,隻是覺得既沉又澀,仿佛是有貢銀在身內遊走。”方疾搖搖頭,用手摸著那金印道:“想來應該和那蛟蛋的金殼有關。”
“不是中毒就好。”說實話,方炎也曾想到過吃下蛟蛋可能會有危險。不過,麵對這樣的重寶,身為凡人的方家兄弟實在沒理由不拚一拚。而至於那枚被兄弟二人分食的蛟蛋最終能帶給他們什麼,方炎眼下能作的唯有等待。
“哥哥,你呢?”方疾穿上衣服,看著方炎問道。
“我?”聽到弟弟的反問,方炎一下又想起了恍惚中曾見到的那個水與火的奇異世界,想起了那冰河與火海。
不再贅言,方炎閉上眼睛,靜氣凝神,將全部的注意力統統集中到了自己的眉心。本能的,方炎隱約感知到,那曾經緊緊捆綁住自己的藍赤兩條鎖鏈此刻就藏身在那裏。
心神越聚越緊,念頭越凝越堅。逐漸得,方炎的眉心開始有光亮傳出,一藍一赤,光華無比。見此異相,方炎的心神和念頭更是融合,直化作一體,全力向眉心處鑽去。
時間就這樣一分一秒地渡過,內視中的方炎甚至已經明晰看到了似雙蛇般纏繞在一起的藍赤雙鏈,以及如一道白線般凶猛糾纏上去的自我的神念。而這三者便以方炎的眉心為天地,相互不斷絞索、纖絆、糾結到了一起。
終於,轟隆一聲巨響,似乎一道通天的閃電在方炎的神魂中閃過。自方炎的眉心處,一道從未有過神念一下向外爆發開來。以方炎為中心,如環如波,朝著四麵八方一下擴散開去。
在此神念下,方炎隻覺得自己的視野忽然一下子擴大了無數倍,整個世界在方炎的眼前也變得前所未有的清晰、透徹。無論是身前、四周,甚至身後,方炎都可憑外放的神念一一細細察覺、感知清楚。哪怕是一葉落地、哪怕是一蠅飛天,也都是盡照心中,如觀掌紋。
突然,一直閉目跌坐的方炎突然像是感知到了什麼,雙眼一下睜開,同時抬起右手。隻見右手中指上的一枚銀戒此時正閃閃發出異樣的光彩。而這正是得自王家客棧後院仙人身上的那枚冷銀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