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階細雨,殘月霜天。
夜半時分,淅淅瀝瀝的雨滴聲中,遠處依稀傳來打更人悠長的調子。
陰癸派的一處別院當中,高牆內外,大小房舍數百座,廊道園林回轉相連,黑魆魆如鬼一樣的院落裏,唯獨主宅大堂中燈火通明,雕刻精細的窗欞上,清晰的投射出一男一女兩道身影。
“辟師叔今日麵容不展,可是有什麼煩心事,不知玉妍可否分憂?”祝玉妍站在桌旁,一雙宛如無瑕白玉雕琢而成的秀手籠在薄紗長袖之下,正動作悠然的提起茶壺往杯中倒水。
她的麵上輕紗半掩,秀眉斜插入鬢,雙眸黑如點漆,即使隻露出半截臉龐已經是風情無限、令人傾倒。
辟守玄仍舊是那副溫文爾雅的文士打扮,麵容清秀俊雅,唯獨一雙眸子裏滿是沉鬱暗沉。
“我此次的五羊城一行,恰逢‘地劍’宋智前來拜訪五羊城的城主。”辟守玄說道。
祝玉妍此前並不知曉辟守玄的行蹤,聽他說起,隻是眉梢微動,柔聲笑道:“我隻知道聖門的外門弟子中,有人上報,之前在五羊城中幫忙挑選收養幼童稚子的一個門人被宋智帶回了五羊城的城主府,再後來,便是那人暴斃身亡的消息。”
辟守玄麵色絲毫不變,淡淡說道:“那人是我殺的。之前暗示他誘拐宋缺幼子宋師道,卻不想,中途生了變故,未免他泄露聖門之事。”
祝玉妍臉上的麵紗半遮半掩,嬌柔白皙的麵龐綺麗迷人,聽了辟守玄的話語,她咬唇輕笑道:“我本來還道是宋智命人刑訊逼供,直接把人給害死了,倒是沒想到原來是辟師叔親自走了一遭。”
辟守玄用一根手指摩挲著手裏的銅蕭,想到那個武功不凡卻隻有幼女模樣的“老妖婆”,以及自己有心收徒卻反被人戲弄一番的事情,眼神微微一閃,冷聲道:“宋智此番前往五羊城,卻把宋缺的幼子帶在身邊,除了五羊城地處嶺南,俱在宋閥控製之中以外,恐怕,也是因為他身邊還有別的神秘高手!”
祝玉妍的麵上略帶幾分驚訝之色,“宋閥高手不少,首屈一指的,卻還是宋閥閥主‘天刀’宋缺。‘地劍’宋智倒也不凡,可是,除此之外,能讓辟師叔說一聲高手的,玉妍卻是想不出還有何人了。”
“那人——想來並非是宋家人。”辟守玄思忖再三,雖然還為自己被人捉弄一事而憤怒惱火,不過,卻還是靜下心來將那日的情形同祝玉妍簡單描述一二,沉聲說道:“……隻是不知那人究竟是修習了何種詭異功法,竟是具有返老還童之效,明明內功深不可測,外表身軀卻是宛若稚齡幼女,令人防不勝防!”
聽到“稚齡幼女”這幾個字,一直言笑晏晏的祝玉妍,風姿絕美的臉上,表情終於有了些微的變化。
對於祝玉妍的這般反應,辟守玄隻當是她也在驚奇於那能夠返老還童的邪門功法,微微皺眉,猶自繼續道:“我也是現在回想起來,才突然想到,那老妖婆竟是從一開始就跟在了宋師道的身後,卻因為外表像個小女孩的緣故,並不惹人注意罷了。她之前似乎就隻是在看熱鬧,等到後來宋師道要被帶走、宋閥之人卻尚未趕到之前,那人才低調出手,將時間拖延至宋智過來抓人。”
祝玉妍終於忍不住的開口道:“辟師叔口中那位似乎和宋閥頗有淵源的神秘高手,可是一個手執長笛、穿著一身玄色為底、繡著紫紅色邊紋衣裳、看上去也就六七歲的小女孩?”
辟守玄微微一怔,立時反問道:“你見過她!?你知道她是誰?”
祝玉妍麵色頓時一變,輕紗半掩的絕美容顏竟然一有瞬間的扭曲怨毒,看得人暗自心驚。
片刻之後,再一次遏製不住的想到石之軒的祝玉妍才平靜下來,緩慢說道:“辟師叔昨日夜裏便匆忙自五羊城中趕回來,可能不知,在你離開之後,五羊城中,又發生了一件大事。”
辟守玄反應很快,“可是與那老妖婆有關?”
“還不止,”祝玉妍冷笑一聲,道,“昨日五羊城的一處茶樓之中,有一神秘高手指名道姓的讓茶樓的說書人給她講慈航靜齋這些年的笑話,可巧,提及碧秀心和石之軒那一段情的時候,恰好被‘邪王’石之軒聽個正著!”
說到石之軒的名字,祝玉妍滿是恨聲怨毒,每個字仿佛都是從牙縫裏硬生生的逼出來的,也隻有提及石之軒被人狠狠下了麵子之後,她的語氣裏才帶上了幾分快意,繼續道:“石之軒出手想要殺那說書人,不曾想,卻被茶樓雅間的一位高手阻攔——那人也是如辟師叔遇到的那般,一副六七歲幼女的模樣。隻不過,那女子並非與宋閥有關,反倒是與石之軒頗有淵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