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回生二回熟,丘杉走出超市,劈掉了兩具聞味而來的喪屍,站在屍體旁等了一會兒,確認沒有喪屍再過來,才搖擺著回到超市。在這過程中她沒有多餘感觸。喪屍與她是不是同類?滅掉喪屍和殺人是不是一回事?這些問題她無暇去想,她見過喪屍吃人的瘋狂場景,如果超市裏那個人類要活著,那麼目力所及的喪屍都必須倒下。

丘杉認為自己是人,就算她已經被感染,就算她的軀體與喪屍沒有差別,隻要她知道她是誰,她就是人。是人,就得保護另一個人類。

黑衣人已經將丘杉的背包提到收銀台上,拉鏈全部打開,但沒有翻裏麵的東西。丘杉走過去,從外側口袋夾出一份省地圖,黑衣人幫助她將地圖在台上鋪開。

丘杉慢慢彎曲四指,食指點在東峻市的市中心處,然後抬頭看著黑衣人。

“這是你最初感染的地方?”

丘杉點頭,然後食指向西邊滑動,點在東峻市與西箋市交界處。

“我們現在的位置?”

丘杉發現這個人挺聰明,心裏感歎自己幸運。食指繼續往西走,停在西箋市的市中心,丘杉看向黑衣人,同時露出征詢的眼神。

黑衣人搖頭道:“不能去西箋市,我就從那裏過來。”

黑衣人沒說透,不過丘杉也猜到了,西箋市與這裏一樣,也已經布滿喪屍。丘杉點了下頭,折疊著地圖,同時思考還有哪些地方可以去。

“我要去中辭市,”黑衣人說,“那裏有全國最大的傳染病研究所,而且疫情已經得到控製——至少在通訊中斷之前是這樣。”

沒有猶豫,丘杉直接點了頭。現在資訊匱乏,丘杉不知道哪些地方安全,哪些地方已經淪陷,既然黑衣人提供了一個目的地,她們隻管去看看,倘若途經了安全的城市,她們自然可以停下。

丘杉又拿了一份大幅的全國地圖鋪開。東峻市到西箋市的距離,和東峻到中辭的距離完全不能相提並論,丘杉現在的身體雖然不需要耽誤時間休息或者進食,但步行速度極慢,因此走了三天還沒有走到相鄰的西箋市。而從這裏到中辭市,要跨省,丘杉目測按照她的速度,大概要走二十五到三十天。如果隻有她自己,她可以這麼沒效率地一直走過去,因為隻要不遇到衝動的人類,她便沒有危險。但是現在她身邊有個人類,情況完全不同。這裏是郊區,喪屍密度低,假如她們誤闖入喪屍大量聚集的地方,即使她用全身作盾,也難逃兩人都被撕碎的下場。

想到這裏,丘杉抬起雙臂,兩手虛握,身子往左邊倒了一下又往右邊倒了一下,然後抬起左腿,腳在空氣裏踩了踩。完成整套動作,丘杉期待地看向黑衣人。

黑衣人顯然沒懂。丘杉毫不氣餒,她知道以她現在的僵硬程度,做任何動作都和邪教儀式差不多,這人猜不出來太正常了。她揮了下手讓這人等著,繞著超市轉了半圈,拎著一麵塑料盆回來,把塑料盆反扣在地上,坐在上麵把剛剛的流程重複一遍,最後新加了一個動作:單手朝前推了兩下,同時嘴裏發出“嗬、嗬”的聲音。

“車,開車,我會不會開車?”

丘杉點頭,非常欣慰。

“不會。”

丘杉想要站起來,臀部一用力,臉盆朝後滑了一小段,丘杉一下坐到了地上。黑衣人吸了口氣,似乎替丘杉覺得疼,彎腰握住丘杉的手腕把她拉起來。丘杉舉起右手,四指回攏大拇指豎起,朝著黑衣人不靈便地彎了兩下,表示“謝謝”。

黑衣人眼中閃過一絲笑意,說道:“我找點吃的,我們就走。”

丘杉看向她的背影,由於脖子僵硬無法立刻轉回去,這一眼就有點漫長,丘杉把她的整個背麵都看了一遍,對她綁起的長發印象深刻。在疫情爆發的兩天前,丘杉因為天熱剛剪過頭發,是十年來最短一次,露出了耳朵和脖子,原本想著到了秋天頭發長度就非常合適了,但現在頭發還會不會長都是個問題。

丘杉走到日化區,洗發水和一護發素各拿了一瓶,放進背包。這時黑衣人也過來了,身後的背包比來時鼓了許多,丘杉跟與她一同走出超市。黑衣人走路還是有些打晃,手腳不特別協調,但絕對比丘杉好得多,丘杉走著走著就有點跟不上,隻好“嗷”了一小聲。黑衣人停下等了會兒,然後放慢速度配合丘杉的步伐緩慢前行。丘杉覺得這麼走不是回事,便又做了一次握方向盤的動作,然後手先伸向自己,再伸向對方。

“你教我開車?”

丘杉指著一個方向。

“那裏有車?”

如果臉上肌肉能隨意誌而動,丘杉現在肯定是笑著的,為了不嚇著她,丘杉就沒試著扯嘴角,隻是點了下頭。

黑衣人想了想,道:“好。”

丘杉手持菜刀在前麵帶路,見到喪屍過來便提前攔截劈倒。黑衣人握著鋼筋中段,跟在丘杉周圍走走停停,手中鋼筋前後晃悠,居然晃出一種悠閑的節奏。

穿過兩條街,便到了丘杉看見汽車的地點。這段路上共有三輛車,其中一輛就在她們過來的路口,順著往前幾步遠;一輛在街對麵,車門掉了一扇;還有一輛橫在路中間。丘杉伸手讓黑衣人停下,自己走上前,頭伸進副駕車窗看了看,見這輛車是手動檔,便放棄了。她沒信心用比劃的方式讓黑衣人明白踩離合換擋的步驟,自動檔的汽車對於初學者相對容易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