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一進來,陳恬園就向她招招手。李知哲注意到陳恬園的動作,也轉頭看過來,朝她禮貌地微微笑了一下。

邢博恩略一猶豫,對李知哲點一下頭,然後走到陳恬園身邊站著。

她是最後一個輪換去休息的人,其他人都已經休息回來。

透明玻璃將八位研究員與昏迷中的三名實驗對象分開,那三名實驗對象皆躺在手術台上,手腳脖頸已被固定,身體連接監測設備,玻璃這邊的人可以隨時調閱電腦端記錄的數據和繪製的示意圖查看進展。

站在玻璃前看了一會兒,三名實驗對象沒有蘇醒的跡象,邢博恩去查看這半小時的監測圖像,發現三十二號在十七分鍾前發生一次微弱心跳,十六號和七十八號的心髒還沒有動靜。

邢博恩回到陳恬園身邊,與另七位同事一排看著對麵三張手術台,搗碎沉默粘合時間。

時針轉過的扇形麵積被粘成一團,沒有人關心到底過了多久,沒有人說困,也沒有人離開。

直到三名實驗對象都有了第一次心跳,直到三十二號首先睜開了眼睛,在場的八個人共同見證了解藥的誕生,不論彼此熟悉還是陌生,他們互相擊掌慶賀,臉上的喜悅如出一轍。

與其餘人不同,作為地位最高資曆最深者,黎翰之隻是背手而立,和藹地笑著,看麵前幾人或揮拳、或壓低聲音歡呼、或擦去激動的淚水。等到氣氛漸漸不那麼熱烈,黎翰之才出聲道:“我正式宣布,初代解藥研製成功。”

領導發表講話,下麵自然鼓掌。

黎翰之頷首,接著道:“之前我說過,無辜的感染者是我們的同胞,在保護未受感染人類的同時,我們也有責任幫助感染者恢複健康。現在我們已經證明,屍化病毒感染者是可治愈的,所以我決定成立一支小組專攻解藥研發。你們願意加入嗎?”

七人都說願意。

黎翰之道:“你們是負四層最為優秀的研究員,需要你們的地方很多,這支小組才剛起步,不能占用太多寶貴資源,所以四個人就足夠了。你們之中誰有更想研究的方向,請自由提出。”

這話說完,就有兩人舉手,自願不參加小組。

黎翰之將剩下五人看過一遍,點名說:“博恩,恬園,戴奇,楊茂展,你們四個成立小組,這邊結束以後我給你們安排新實驗室。”

正說著,他抬頭一看,有些驚訝:“都已經過八點了,早飯開了,你們商量商量,想吃早飯、要休息的輪流去吧,這裏不斷人就行。”

話音一落,李知哲往前一步,聲音清晰:“請問黎教授打算怎麼安排我?”

剛才李知哲並沒有舉手,而黎翰之點人的時候,五個裏點到四個,單單他一人被落下了。

黎翰之麵色有些尷尬,咳了一聲,道:“知哲啊,真是,這我真是……很難開口。當年你做我的學生,我對你就很看好,幾年過去你水平大有提高,我卻老了,這些天我有時覺得力不從心,我想著你我配合默契,我就存著私心,想讓你做我的助手,協助我實驗……”

黎翰之的老臉有點發紅,好像因為那點私心被迫當麵揭穿所以十分羞愧,話也說不下去了。不過這語氣情形不像他曾是李知哲的導師,倒像反過來了。

李知哲恍然大悟,立刻說:“對不起黎教授,我是看隻有我一個沒有安排,心裏著急,話沒經大腦就說了。您願意讓我當助手,我太高興了。”

往日師徒執手相看,其樂融融。

與此同時,陳恬園和邢博恩已經商量好去吃早飯,戴奇和楊茂展決定到宿舍睡半小時,先前舉手的兩人希望把握最後的時間,留下觀察實驗對象。

黎翰之年紀大,體力有些支撐不住,回了辦公室休息。

李知哲先是在實驗室整理打印了一些數據,然後帶著整整齊齊的一疊紙離開實驗室。

他慢悠悠地走著,路上與相遇的人微笑致意,走過不透明實驗室,再走過透明實驗室,最後他來到一間辦公室外。

李知哲將那疊紙放於左手,接著抬起右手,輕而又輕地敲了兩下。

門內傳來一聲:“請進。”

李知哲便麵帶微笑推開門,與辦公桌後端坐的人對視半秒,然後輕輕關上了門。

他的腳步輕鬆,讓人一聽就知道他坦坦蕩蕩,胸有成竹。與他相反,辦公桌後那人的眼中的鎮定隨著他的走近而有了一絲裂痕。

李知哲放下那疊紙,坐在辦公桌對麵的椅子上。

兩人對視良久。

李知哲臉上笑容不墜,問了一句:“您認為您很聰明是嗎,老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