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止咬了還吃了,顧及死者麵子和邢博恩的情緒,他沒有說完全。

邢博恩張嘴“啊”了一聲,轉頭看到身邊站著李知哲,抓稻草似的對李知哲說:“怎麼會這樣?”

李知哲用目光安慰她,接話道:“可能是實驗操作失誤。”

邢博恩發著愣,大腦自發重複了一遍“黎教授是被四十八號咬死的”這句話,突然她瞪大眼睛問:“四十八號?你確定是四十八號?”

那人不明所以:“應該是吧。安置處的人認出來的。”

“可達鴨也死了……”邢博恩吸了口氣,感覺自己緩不太過來,胸口憋得發慌。

那人估計這啥“可達鴨”就是四十八號的名字,點了下頭補充上死法:“吞槍自盡的。”

邢博恩眼前一黑,趕緊用力眨了幾下,腳下站不穩,左右找椅子坐,旁邊李知哲拿過一把椅子放在她身後,扶了她一把。

坐下來感覺沒那麼暈了,邢博恩又接過李知哲遞上的水瓶喝了一大口冷水,胸口才舒服一點。

“向濯是怎麼死的?”她問。

向濯此人,在別人眼裏也許隻是一個罪有應得的小叛徒,可是在邢博恩眼裏不是那麼簡單。她幾乎見證了陳恬園和向濯的戀情,她知道陳恬園對向濯有多麼喜歡,她沒有辦法漠視向濯的死亡。

陳恬園知道這件事後會受到多麼大的打擊?會不會一蹶不振?

她擔心了一下陳恬園,但馬上她就沒這份心力了。

那人雖然覺得她問起向濯有點奇怪,但還是照實說了:“對,聽說是咬斷舌頭失血過多。”

邢博恩一口氣沒上來,得虧李知哲有先見之明站在她後麵擋住了,不然她今天就直接厥到地上去了。

咬死?吞槍?斷舌?

怎麼三個人全是這麼慘烈的死法?

邢博恩渾身一陣陣地發軟,靠著李知哲休息片刻,她前傾離開李知哲的支撐,站起身說:“謝謝你來通知。”

她又轉頭對李知哲和戴奇楊茂展說:“大家暫停進度調整一下情緒,我出去一趟。”

李知哲說:“我陪你,你現在最好不要一個人。”

邢博恩道:“不用,我有人陪。”

她一路魂不守舍地走到六號實驗室,坐到丘杉身邊,吐了口氣。

今天丘杉沒有躺著,盤腿坐在床上像在等她一樣,隻不過腿上依然搭著那條白床單。

她什麼都沒說,一歪身子斜靠在丘杉肩上,後腦勺枕著丘杉的肩窩。凸出的鎖骨有點硌,她腦袋往上蹭蹭,放到丘杉的頸窩裏,覺得這裏最舒服。

過了幾分鍾,她心緒才平定下來,深吸氣,長吐氣,說:“黎教授遇害了,是被可達鴨咬死的。可達鴨吞槍自殺了。向濯咬舌自盡了。”

說完這些,她還是覺得這一切都不像真的,扭身雙臂抱住丘杉的肩膀,臉埋在丘杉頸窩裏悶聲說:“我很害怕,不知道發生了什麼。”

她沒指望著丘杉給她什麼回答,丘杉陪著她就足夠了。

丘杉同樣伸出雙臂輕柔環抱住她,聲音平靜得有些冷,問道:“可以給我形容一下黎翰之的死狀嗎?”

邢博恩猛然抬頭,看著丘杉沒有表情的臉。

丘杉道:“不要害怕。黎翰之死了,就不會害你了。恩恩呀,黎翰之是壞人。”

邢博恩微微後仰,以便更清楚地看見丘杉的眼神,她的手沒有放開,仍抱著丘杉的肩膀。

丘杉心情很好,這種情緒帶到臉上表現成一個明顯的笑容。

盡管不是她殺的,總歸是死了。

死得好!

丘杉笑得太開了,不夠靈活的臉顯得有些詭異。邢博恩看著這張臉,感覺到丘杉是真心實意地、全身上下都在開心,她整個腦子攪成漿糊,茫然地等丘杉解釋。

這話說起來就太長了。

丘杉從黎翰之趁檢查時在屏幕上動手腳開始,一直講到昨天深夜黎翰之來包紮腳腕的傷口。因為說話變得流暢,不多會兒就講完了。

丘杉原本想把自己受過的痛苦打個對折再告訴邢博恩,但又考慮到這會影響邢博恩對“食物”吸引力強度的判斷,最終有多少痛,就講了多少痛。

期間邢博恩一個字也沒插。

她從丘杉的第一句開始就聽傻住了。

等到丘杉講完了,她仰著一張傻臉,還是沒有反應。

丘杉耐心地等她慢慢消化這些龐雜的信息——

黎翰之是壞人。

先被“新世界”組織選中,後因不甘寂寞自己搞大事。

他試圖用催眠的方式控製丘杉的思維,失敗,直接上猛藥,用新鮮人腦刺激丘杉,再失敗。

還有一種昏睡針,注射後丘杉會昏迷十二小時,時間並不精準,她會提前醒來。

他一手造成了公開實驗的事故。

替換的東西由他做出,替換的行為由別人動手。

他直接殺死了二十名受試者,其中包括丘杉的父親,以及幾個人類,但是他通通不在乎。

他已經瘋了。

邢博恩理清了思路,推開丘杉,一把掀起那張白床單,看到丘杉兩隻腳腕上的繃帶。

她伸手去摸丘杉的小腿,手指幾次靠近傷口,始終不敢碰上去。

“很疼吧?”

邢博恩低著頭問。

丘杉看不見她的表情也知道她心裏難受,說:“有一點疼。”

邢博恩抬起頭看著丘杉:“是我太沒用了,不能讓你依靠,我以為你到了這裏我就能保護你,我一直很想保護你,可結果是你因為我受了傷,結果一直都是你保護我。”

說話間,她眼裏蓄了兩汪淺水,目光透過薄薄水幕投在丘杉臉上,異常堅決,充滿勇氣。

丘杉愣了一下,眼睜睜看著邢博恩眼裏的淚水慢慢收了回去,從眼眶消失不見了,心底頓時一片柔軟。邢博恩正在變得更強,是為了她。

丘杉喉頭滾動,有種哽咽的衝動,傾身用力抱緊了邢博恩,手臂箍著邢博恩的後背。她忽然發現身體裏的力量好像沒那麼滯澀了,肢體運動時比原來活絡。

之前她的注意力都放在黎翰之死亡的消息上,以至於到現在她才察覺出來第二次聞到食物對身體的影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