掛掉電話以後坐著發呆。
林奇亮要人皮墓圖。
連續幾場案件中,凶手都在被害人背部割掉一塊人皮。
這個人皮和那個人皮,有什麼關聯?
或者幾處死者的背部,都紋有一張人皮墓圖?
割人皮是為了取圖?
這他媽太扯淡了。
我們拿到的人皮墓圖起碼已經有上千年的曆史了,跟他們的人皮能有什麼狗屁關係?!而且,幾個死者的家人,都說他們背後根本沒有什麼奇怪的東西!
這個設想比林奇亮說的什麼“靈魂植入”說更扯淡。
晚上九點,我們一起到機場接石玲一家人。
石玲看上去精神不錯,對著我們笑,還當著所有人的麵,擁抱了我一下,在我耳邊深深吸一口氣,欲言又止的樣子。
常坤派一輛車把石玲和她母親送回家,然後把石岩接到局裏。
十幾天的時間裏,石岩老得沒了樣子,憔悴不堪,全身上下每一個細胞裏散發出的都是絕望氣息。
常坤說抱歉的話,說抱歉他剛回來,風塵仆仆,又把他請到局裏來說話。
石岩很疲倦地笑,說:“沒事,你不叫我來,我也得來。玲玲的情況不能再拖了,得送醫院,然後請幾個精神科的專家看看。”
常坤說專家方麵的事,局裏會幫著安排。
然後他小心翼翼地問石岩這十五天裏麵他們全家人的行程,去過哪裏,住了幾天,住在什麼地方,是不是一天二十四小時都在一起。等等等等。
石岩一一說去。
我們聽到幾乎窒息。
七天前,他們在上海。
在上海。
在上海。
常坤忍住表情裏麵的極度不自然,繼續細細地問他們在上海的時候,住在什麼地方,有去過什麼地方,接觸過一些什麼人。
石岩一邊回答,一邊生出疑惑,急急地問我們是不是發生什麼事情了。
常坤看看我,又神情艱難地轉回臉去看石岩,深呼吸,一點一點把事情說給他聽。
石岩目瞪口呆。
常坤猶豫著,沒敢把嫌疑人拚圖照片遞過去給他看,怕他突然崩潰掉。
石岩低下頭,用雙手捂住臉,全身都開始抖。
常坤走過去扶著他的肩膀安慰說現在什麼都不確定,隻是問問。
還都不確定的。他反複說。
石岩抖了差不多二十分鍾,才逐漸平息,很用力地問常坤要上海那宗“人皮X案”的材料。
現場報告,屍檢報告,受害人背景資料,然後是照片。
屍體照片。
命案現場照片。
受害人活著時候的照片。
然後是那張被常坤放在最底下的,嫌疑人拚圖。
石岩的身體又開始抖。
然後突然爆發出一聲撕心裂肺的慘嚎,整個人往地上倒去。
醫院走廊的座位上,常坤問我對這起案子有什麼想法。
我很冷地回答他:“沒想法。”
他怔怔地看著我,像看一個陌生人一樣的目光。他能在我眼睛裏看到的,也是距離很遠的陌生感。
我問他:“你相信石玲嗎?”
他捂住臉,很痛苦地搖頭:“我不知道。”
我看著這個男人,高大威猛,臉形正氣而剛毅,十幾年的刑警,破過的案子多到自己都記不清楚,可是在發現這個世界比他想象得要複雜得多的時候,居然這般茫然不知所措。
我猜我心裏有點鄙視他。
這種感覺很糟,卻沒辦法抹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