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東園年過五十才得子,後在原隨雲出意外時他也遭逢毒手,早在五年前就武功盡失,故而花逐月看到的是個普通的老人家。作為無爭山莊的少主,在父親功力盡失後,哪怕他還年幼,哪怕他雙目失明,也必須承擔起主持山莊事務的重擔來。自然也沒有多少功夫來陪花逐月這個客人了。
其後大約三四日裏,花逐月先是與被指派侍奉她的兩個丫鬟熟悉了,知道了些無爭山莊之事,後因替山莊中仆從把脈開方,更是認識了管事等人。甚至還和原東園也碰到了四次。反是原隨雲,一直沒有見到麵,讓她生出了“原隨雲好忙好辛苦”的印象來,同樣的,也讓“無爭山莊”這個原本曾是武林第一莊的地方在她的認知裏,不過是個普通的山莊罷了。
這日,花逐月在花園裏頭竟然看見了原隨雲,想也不想就跑了過去拉住了原隨雲:“原隨雲,你今日不忙了嗎?”
原隨雲自覺將客人扔下幾日,確實不太好。隻是有些事情,他卻不想讓年過六十的原東園操心,自然是親力親為了,尤其是將他給騙至荒宅的翠柳莊崔大小姐,若不看著翠柳莊倒下,他豈能甘心?雖才做了令一莊傾覆之事,原隨雲此時神色如常,有些歉意地道:“是逐月姑娘啊,這幾天莊中事務繁忙,多有怠慢之處,還請見諒。”
花逐月擺了擺手,也不管原隨雲看不看得見,說出的話卻是故作委屈的樣子:“你還知道怠慢我啦?”見他臉上的歉意又深了幾分,想著他和自己差不多大,和七哥一樣看不見東西,卻要管著這麼大一個莊子,最近還和崔柳莊退了親事,又覺得有些可憐他,忙笑道:“我說笑的,我又不是不懂事的小孩子。再說了,你們家的廚子燒的菜挺好吃的,不輸我師父島上的廚子呢。還有老莊主,真是個見識淵博的老人家,和我師父還有我爹爹好像呢。”
原隨雲以為花逐月是想家了,便道:“我莊中事務再用兩日便可料理清楚,三天後,隨雲便送你南下。”
花逐月驚喜得睜大了雙眼,用力地點了點頭不夠,還猛地抱著原隨雲的胳膊搖了搖:“原隨雲,你真是個好人!”
花逐月拉著原隨雲去了亭子裏坐下,隨即一臉正色地替他把起脈來,片刻後方道:“原隨雲,你可有讓人打聽寒玉髓的下落呢?我聽老莊主說啦,你的眼睛出事是你三歲之時,至今已經快十三年了,一般來說,拖得越久,便是尋到了寒玉髓,雙眼也難以恢複如初的。你的眼睛要想康複,須得在兩年之內將火毒給驅除才行。”
原隨雲心裏也不知什麼滋味,若說沒有期待那是假的,可是若是充滿期待,他怕到最後若還是一場空,隻怕自己當真壓不住心底的凶獸了。
“多謝了,不管怎麼說還有兩年時光,總還有一線希望的。對了難得今日我有空閑,不如就陪你去太原逛逛吧,算是為這幾日怠慢的賠罪了。”
花逐月卻不是個喜歡逛街之人,搖頭拒絕道:“不啦,太原城以後有機會總能逛的,反倒是少年英才難遇到,一定要切磋一番的。我聽老莊主說,一年前原隨雲你的武功就略有所成啦,除此之外,對天下各門各派的武功也特別地熟悉,走啦,我們去切磋下吧。”
花逐月說完就拉著原隨雲往無爭山莊的練武堂而去。
樹木掩映的閣樓之上,少年男女的說話聲隱隱傳來,原東園神色溫和。
半晌後,是他身邊的老仆方叔開口打破了寂靜,道:“老主人,你之前還擔心少主他因為翠柳莊崔大小姐的誆騙而放不下,如今不擔心了吧?這位花姑娘雖然身世不太明朗,但是這些天在莊中的言行,卻是個人品端方卻又不失活潑的小姑娘,我瞧著少主也是第一次對一個姑娘這般上心呢。”
原東園卻是歎了一口氣,方道:“但願如你所言了。這幾年裏我知道隨雲過得辛苦,可是卻沒辦法幫他。更是瞞著他雙眼失明的真正緣由。本以為翠柳莊的崔大小姐如傳言中那般好,我同崔家老爺子從前還有兩分交情,加上翠柳莊又在陽曲,離太原快馬不過半日便到了。便想著這崔大姑娘和隨雲門當戶對,說不定能讓隨雲他敞開胸懷的,不想卻出了事。我本還擔心他壓不住心中的戾氣,不想到今日,卻是出乎我意料之外啊。”
老方眼角本是渾濁的雙眼中頓時露出惱怒至極的精光,咬牙切齒道:“那翠柳莊欺人太甚,隻是少主人心慈,說無須牽連其他無辜之人。可隻讓那崔氏女得到教訓怎麼夠?她不就是依仗翠柳莊才誆騙少主人嗎?既然如此,翠柳莊也就不該存在了。”
原東園心裏未嚐不為兒子叫屈,但是他作為一個關心兒子的父親,自然清楚兒子的為人,絕對不是那等大度寬厚之人。隻是這些話他不會當著老仆的麵說出而已,況且如今有了這位花逐月姑娘,也許兒子心中的怪獸不會被放出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