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床以後我去衛生間洗澡,出來的時候發現手機上有夏冕的未接來電。
過了七點半以後我去風尚演繹,離早訓的時間還早,但還是有比較刻苦的練習生陸陸續續進入了練習室。我坐在練習室的玻璃外麵,發現了倪琪的身影,她一直是那種天資不足勤奮有餘的類型,可惜現在還未出道。
倪琪在鏡子前麵轉圈,餘光掃到我的時候停下來,她出來以後並不顯得驚訝,隻是問我:“你怎麼在這裏,何歡?”
我看了看練習室裏那些生疏的麵孔感歎:“隻是來看一看,沒想到隻找到了你一個認識的人。”
倪琪臉上露出尷尬的笑容,她拿了瓶水靠著我坐下來說:“和咱們一批來公司的人要麼出道了要麼離開了,像我這種明知道自己出不了道還死皮賴臉不肯走的人也少,這個圈子永遠都是新人的天下。”
娛樂圈的更新換代比模特換衣服還快,大家吃的都是一口青春飯,激烈的廝殺過後總要有鬥敗退出的人,這個是亙古不變的定理,而倪琪屬於那種鬥敗以後還在苟延殘喘的堅持者,我佩服她,也可憐她。
這裏的女孩都有一等一的相貌身材,能歌善舞,放到哪裏都足夠吸人眼球,想到這裏我問倪琪:“以前你就是每天最早來的,這麼長時間都沒變過麼?”
“當然沒有。”倪琪臉色顯露出一絲絲不易察覺的驕傲神色,可是隻一瞬間又黯淡下去,她說:“我堅持了太長時間,今天已經是最後一天了,以後每天早上開練習室門就是別人的工作了。”
我不解,問她:“你怎麼了?”
倪琪笑道:“我也想好了,都這麼大年紀了何必因為沒希望的事拖著自己,我已經決定離開了,明天就走,我的合約到期了。”
“倪琪。”我想挽留她,但是想了一下之後又打消了這個念頭,不得不說離開對倪琪是件好事,我說:“你想好以後離開去哪了麼?”
倪琪露出大大咧咧的微笑說:“當然想好了,我要去做普通的工作,嫁一個普通的人,每天給他洗衣做飯,放假的時候一起度假,這不就是最好的生活麼。”
風尚演繹是個巨大的染缸,這裏的人被浸染之後都學會了勾心鬥角的伎倆,但倪琪不同,她除了勤奮刻苦意外還保留了一份單純,或者說是不得不保留的單純,她深知自己沒有能力去爭鬥,所以選擇了沉默,離開對她來說並不是一件壞事。
至此我也隻能祝福她,我想到張妍和林康,那種充滿煙火世俗的幸福總是可遇不可求的,我說:“倪琪,離開以後你會過的非常幸福。”
倪琪聽到我說的話做出一副不悅的樣子問我:“何歡,你也覺得我沒天賦出道是麼?”
我非常局促的擺手解釋說:“我不是這個意思,你不要誤會!”
“好了,不嚇唬你了。”倪琪又露出如常的微笑說:“謝謝你能這麼說,一直到今天我都不知道自己選擇離開是不是對的,不過聽你說了以後我覺得沒有錯,適時放棄追求不到的東西會很輕鬆。”
倪琪的語氣裏還是帶來一些酸澀,我知道放棄並不是簡單的事,和我當初離開風尚演繹一樣,硬生生把早已融入自己血肉中的東西分離出來,看著它離自己越來越遠,那種痛苦不言而喻。
“不說了。”倪琪站起來轉過身對我說:“我回練習室了,就算是最後一天也要努力,這樣才算對得起理想。”
我看著她隻是笑,現在的倪琪是如此美好,連放棄都有一個完美的結尾。我站起來向她揮手告別,然後去了頂樓,沈鳴蟬的練習室。
練習室的門沒鎖,裏麵還是我離開時的樣子,滿地樂譜和落滿灰塵的樂器。我趴在鋼琴上想到沈鳴蟬還在的時候,他站在我身後和我講他的貝多芬巴赫,我聽不懂也不去問,隻是靜靜的傾聽。
天才都有缺陷,沈鳴蟬的先天缺陷注定了他是個天才,我伸出手抓住空虛的空氣,突然聽見身後有人叫我的名字。
我轉過頭看見沈鳴蟬站在漂浮的空氣裏,他向我伸出手問我:“何歡,你在想什麼呢?”
一片黯淡的光暈籠罩在我們兩個人周圍,我不知道該哭還是該笑,我抓住沈鳴蟬伸過來的手問他:“沈鳴蟬,為什麼你還在這裏。”
沈鳴蟬撫摸我的頭發,欲言又止,低聲對我說:“因為我知道你現在需要我,你遇到什麼困難了麼,對我說。”
我靠在沈鳴蟬的臉上流淚,我說:“沈鳴蟬,你為什麼要死,為什麼不肯好好活著,我好內疚也好想你。”
“不要內疚,何歡。”沈鳴蟬蹲下來看到我的眼淚,他想擦掉它們又有些猶豫,他說:“我的死跟你沒有關係,那是我自己選擇的一條路,我生下來就不適應這個世界,早點離開對我來說不是壞事,該說對不起的人是我。”
我想起現在的時間又告訴沈鳴蟬,“沈冬帛要死了,他在做手術,如果手術不成功的話我就跟他一起去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