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去見沈冬帛的路上我還不能確定自己是否已經愛上了他,然而見到沈冬帛的那一刻我的眼淚再也控製不住奔湧出眼眶,我想我是愛他的。我看見沈冬帛站在窗戶前的背影,他轉過來朝我微笑並沒有說話,而我早已淚流滿麵。
沈冬帛比他離開的時候瘦了很多,眼睛下麵泛著微微青色,是長久失眠的表現。他被病痛折磨卻不顯得落魄,在醫院裏依然穿著西裝長褲和白襯衫,臉上看不見胡茬,眼睛裏依然有神采,他還是堅強的人。
沈冬帛聽到聲音以後轉過身,他伸出手對我說:“何歡,過來,讓我好好看看你。”
身體像被施了魔法,我不由自主的走到沈冬帛麵前,我抬起手去摸他的眼睛,眼角上有濕潤的東西浸潤我的指尖,我抱住沈冬帛把頭靠在他的胸膛上對他說:“沈冬帛,我愛你,我想嫁給你。”
沈冬帛捋了捋我的頭發,低下頭在我耳邊說:“何歡我愛你,但是我不能娶你了。”
我抱住沈冬帛不肯鬆手,抬起頭看著他的眼睛說:“我不管你得了什麼病還能活多長時間,我愛上你了,沈冬帛。”
“你總是這麼任性,做很多讓人頭疼的事。”沈冬帛一直在笑,他抓住我的肩膀對我說:“何歡,答應我一件事,如果我死了的話就在那些協議上簽字然後好好活下去,過上自己想要的生活,這已經是我唯一可以補償你了。”
眼淚瞬間模糊了我的眼睛,我搖搖頭回答沈冬帛:“不要,我什麼也不要,如果要補償我就好好活下去。”
一滴滾燙的眼淚掉在我的脖子裏,沈冬帛哭了,他按住我的頭不讓我向上看,他說:“何歡,我真的很想娶你,然後我們一起出國,我給你這世界上最好的生活,我們生一個可愛的孩子,把一切不愉快都忘掉,可是……”
“可是什麼!”我抬起頭看到沈冬帛漆黑的眼睛,睫毛上有淚水的痕跡,裏麵藏著說不出口的千言萬語,我抓住沈冬帛問:“可是什麼,你告訴我可是什麼!”
沈冬帛轉過身子背對我,他說:“何歡,明天我就要手術了,成功的幾率很小,如果我死了你一定要在協議上簽字,不要讓我有遺憾。”
空氣的溫度降到冰點,我感覺到自己的四肢慢慢僵硬,我想伸出手去觸碰沈冬帛,最後還是把手放下來離開了房間。我關上病房的門以後緩緩蹲坐下來,走廊裏隻有夏冕一個人,我咬住自己的胳膊無聲的哭泣。
這一刻我隻是個斯德哥爾摩綜合症患者,我心甘情願的剪掉翅膀呆在沈冬帛的籠子裏,可是這個簡單的願望也馬上要破滅,我想起許諾說過手術成功幾率低的等於自殺,明天沈冬帛就要自殺,而我什麼也做不了。
夏冕蹲下來遞給我一方手帕說:“回去簽字吧,不要讓先生留下遺憾。”
我接過手帕捂住嘴巴,做出了這一生最任性的決定,“我不會簽字,他活著我就嫁給他,他死了我就一起死,現在我已經沒什麼好怕的了。”
夏冕低頭隱晦的笑了一下,又抬起頭說:“真好,這才是我喜歡的何歡,任何苦難都不能改變。”
其實我已經改變了,我沒有對夏冕說,我改變了自己愛上了沈冬帛,接受了不能接受的現實,我在遵從自己的內心。
此時此刻我突然想到阮霓嬙和她那雙一塵不染的眼睛,這個世界上總有美好的事物可以期待,我告訴夏冕:“你在這裏等著沈冬帛明天手術吧,如果手術成功了就給我打個電話,手術不成功也給我打個電話。”
夏冕拉住我問:“你要幹什麼去?”
他嚴重的警惕性甚濃,我安撫夏冕,“不要擔心,我隻是想出去散散心,就在這個城市裏走走,等著你告訴我結果。”
夏冕聽到後鬆了一口氣,他問我:“何歡,你是怎麼知道自己愛上他的。”
是怎麼知道自己愛上他的?我想了想把手放在心髒的位置,那裏還有砰砰跳動的聲音,我說:“因為看到他的時候這裏會痛。”這樣才算是用心去愛了一個人吧,見到他的時候心都會隨著他動。
離開醫院以後我回到家裏,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離沈冬帛手術的時間越來越近。我捂住自己心髒的位置靜靜去聽,跳動的聲音想催眠的鍾擺,一下一下撞擊在我的大腦上,我抱著被子昏昏沉沉的睡過去。
夢裏我又看見自己坐在一片空曠的沙灘上,深藍色的海水一點一點把我淹沒,周圍不遠處就有一群孩童在嬉戲,可是我張開嘴卻發不出任何聲音,海水灌進我的嘴裏在身體裏形成了另一片海洋,我伸向頭頂的手最終垂下來,身體如一葉扁舟被海浪帶著進入大海深處,最終消失在一個黑色的漩渦中。
醒來的一瞬間我聽到自己在喊沈冬帛的名字,額前的頭發濕噠噠的被汗水浸透,手指尖是麻痹的,我看著泛紅的天色知道要日出了,也知道我睡了很長時間,今天是沈冬帛手術的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