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說好,開始心無旁騖的挑揀,半晌手上動作一停,“還是算了,下月重陽去大覺寺清修,不必費勁調弄胭脂水粉,反正用不上。等再回來,也就錯過花期了。”
每逢重陽去京西大覺寺住上一段時日,聽僧眾講經是她多年的習慣。起初是為母親祈福,她總覺得,母親婚姻上的不幸多少和自己有關。倘若她是個男孩子,父親就不會有借口納妾,也就不會和母親愈發離心離德。
後來隨著年紀漸長,才發覺父母之間的矛盾,也許並沒有表麵看上去那麼簡單。她說不清,但多少有些釋然。糾纏的心結放下,禪修的習慣卻保持了下來。隻為那樣的獨處,自己和自己交流,讓她真心覺得愉快。
然而在外人看來,這樣的舉動,不免還是透著難以理解的古怪。
聽她提起這個,慧生忽然想到方才慕容瑜的話,輕輕一笑,“您還別說,慕容家那位郡王和您還真有點像。都是喜歡獨來獨往的人,更奇的是,自個兒呆著也不覺得悶。”
樓襄看她一眼,“沒事提他幹嘛,你什麼時候也犯了當紅娘的癮?”
那語氣滿是調侃,慧生也不甚在意,“聽上去真挺不錯的,殿下要不要考慮考慮?”
說著開始細細思量,認真數道起好處來,“有擔當,能為手段高,知道疼妹妹,將來一準也能疼老婆。家裏擺得平,嫁過去不至於受婆婆氣。要緊一宗是身份匹配,慕容郡主不是還誇他生得俊麼,這樣可就再齊全不過了。就隻一樣,倆人都喜歡獨處,將來隻怕容易生分,夫妻間總得有一方黏著另一方罷……”
樓襄此刻已笑得打跌,擺手截斷她的話,“可消停點罷,聽人家說了一句就忙忙的要打發我,我瞧你比我更十萬火急才是真的。”
“不急成麼?眼瞅著就該有媒人上門了,大燕的女孩過了十五議親。您雖身份和別人不同,長公主殿下在這事上必然會問您的意思。可說到底能選擇的範圍還是有限。那位郡王另有一樣好處,知根知底,您和慕容郡主打小一起長大,情分比親姐妹還親,就衝這一點,她也絕不會坑您。您沒瞧出來了麼,她是真有心讓您當她嫂子!”
也許是罷,可有一樣繞不過去,她提醒慧生,“母親不會同意讓我嫁去外埠,更別提是偏遠的關外。”
其實還有最最關鍵的,她隱而未說。朝廷一向對藩王存有戒心,大燕立國快一百年了,先帝在位時曾想過要收繳藩地兵權,可惜因為諸多原因,最後沒能成功。她聽母親說過,先帝把這個期望寄托在兒子身上,結果呢,世人都瞧在眼裏。今上對政務的興致遠遠不及雕玉器來得高!幸虧內閣有忠臣良相,他索性當甩手掌櫃也無甚妨礙,但藩王這個威脅,始終還是懸而未決。
慧生不懂這些,隻想到遠嫁遼東,立刻吐了吐舌頭,無奈攤手,“天賜的好機緣,就這麼蹉跎了。”感慨一陣,又挺胸昂首打起精神,“不過也不急的,您還年輕,放開手腳認真挑上一挑。甭管緣分遠在天邊還是近在眼前,我相信,總歸是錯不了的。”
正說著,忽聽身後假山處傳來窸窸窣窣的聲響,二人回眸去看,見一個穿青袍常服的年輕男子,從一處山石後緩緩轉了出來。
眉眼彎彎的,臉上掛著近乎諂媚的笑,那人欠身拱手,“在下通政司經曆梁孟書,特來恭賀郡主千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