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禦走後,樓襄在書房又呆坐了半日,直到慧生來尋她,方才恍恍惚惚回到上房。
慧生一路拉她的手,碰觸之下發覺冰冰涼涼,再看她那模樣像是遭了什麼重大打擊,駭得慧生一個勁兒問,“到底怎麼了?是在王爺書房裏瞧見什麼了?”
一麵問著,一麵有不好的直覺,難道是不小心翻到遼東謀反的憑證?刹那間她連音調都變了,偏樓襄不肯明說,隻是搖頭一言不發。
慧生再焦急也沒奈何,好容易回到臥房,服侍她換了衣裳,淨過手臉,見她捧著一盞熱茶,忽然長歎著開了腔,“那藥的事兒,王爺已經都知道了。”
沒頭沒尾劈麵就是一句,慧生還未解其意,那頭隻聽當啷一聲,卻是端生驚懼之下,一失手將紈扇跌落在地。
“這話從何說起?”端生心裏打顫,一臉焦急,“王爺怎麼知道的,莫非是我……我和慧生煎藥時被旁人盯上,告發了不成?”
樓襄搖頭,隻說不是,半晌緩緩道,“是他自己察覺出來的,咱們自作聰明低估了人家。”厭倦的直揮手,她再道,“現在說這些也沒有意思,原來他知道這話頗有些日子了,可從來沒想過要為難我。倒是……倒是很自責,覺得是他自己有做的不到的地方……”
越想越難過,以後怎麼辦呢?她捂著臉,有種無麵目再相見的愴然,“我這樣騙他,他卻不記恨,還肯誠心誠意相待。要是不知道還好,這會子知道了,讓我將來怎麼見他,真是太對不住人家了。”
端生雖不知詳細原委,聽她這麼說,心裏卻踏實下來。慕容瓚果然比她想象的更有心機,沒有大吵大鬧,更沒有占著理便要挾人,反倒是擺出虔誠姿態,打著真誠的旗號博取她的信賴,這一招果真高明。
有幾個女人能駕得住男人不事張揚的表忠心,不諳世事的郡主,就這麼著在渾然不覺中被徹底降伏!
端生低著頭,嘲訕的笑了笑,誰教樓襄攤上了一個有手腕兒的男人,眼瞅著這輩子是教人吃定了。
慧生還是一片丹心,這廂猛吸一口氣,咋舌問,“那可怎麼好?如今王爺人在外頭,咱們得好好想個說辭,萬一王爺得勝凱旋,那氣焰隻怕和從前不一樣,說不準覺得不必再顧忌長公主,那時候再要清算可就是大\/麻煩了。”
“他都做成這樣了,咱們再不信他,豈非太小人之心。”樓襄不滿,嗔著慧生道,“我不能再辜負他了,就為他人還在江南,九死一生的,我卻什麼都做不得,心裏才難過呢,你何苦又拿話給我添堵。我正滿心覺得對他不起,不知如何補償才好。”
端生借機笑說,“也不必太傷情,這原是好事,夫妻間要是沒點子磨難做考驗,還真不容易檢驗出真心。這下可好了,王爺對您的情意自不必說,回頭隻在長公主麵前多美言幾句也就是了。殿下不是過幾日就要回長公主府,正該抓緊這個機會,好好地給王爺造些輿論才是真的。”
樓襄很以為然,點了點頭卻又蹙起了眉,“不過他有好幾日沒消息了,連朝報也沒有跟進,咱們兩眼一抹黑,竟不知出了什麼狀況,我這會兒怎麼覺著心裏格外沒底?”
這頭幾個人還在惴惴揣測,忽然間外頭腳步聲淩亂響起,內臣來回道,“蕭長史來了,在外求見殿下,說有要事稟報。”
蕭禦是知禮之人,若無緊要事斷不會輕易來內院,樓襄登時一顆心怦怦亂跳,忙吩咐快傳。
出外間落座,果然是怕什麼來什麼,蕭禦向來極穩重,進來時步履居然有一下踉蹌,再看他臉色淒愴,嘴角微微下沉,一副愁眉不展。
“殿下,才接了前方飛鴿傳書,王爺目下被困宿州,五日前於陳官莊一戰殲敵三千,卻不想正待追擊,從青王麾下調派的五千兵馬忽然倒戈相擊,王爺措手不及,隻得暫時退守宿州。淮王大軍欲圍攻,王爺拚死守城,目下正急等朝廷增派援軍。”
語速很快,更讓人覺得形勢急迫。蕭禦一壁說著,雖不好直勾勾盯著樓襄看,卻還是著意打量她的神情。見那份急切一下子聚攏在眉宇間,他知道,樓襄確是動了真情。
那麼王爺這一招聲東擊西,既隱藏了實力迷惑朝廷,又構陷青王於不義,更能收獲佳人為之感動焦慮,可謂是一箭三雕!經此一事,郡主對王爺的戒備之心定然大減,長公主再要從中作梗,恐怕就沒有那麼容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