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舫之點頭稱是,心下稍安。回去後也不敢再懈怠,將墨蘭的事暫且擱下,連著在書房歇了兩天。要出發去省城的前一天,丁玉竹將他的衣物盤纏準備好了送去,又七七八八的囑他許多,鼻子眼淚的抹了一把,極為不舍的,恨不能自己也一起跟著去。
周舫之並沒有將她的嘮叨當作關切放在心上,帶著不耐煩的神情,一邊嘴上唯唯諾諾的應著,眼睛卻時不時的往西廂房瞟。
讓他失望的是,明明知道他即將離家,墨蘭依舊無事人似的早出晚歸,直到他第二日清晨他拜別李氏,墨蘭都始終不曾出現,更吝嗇的連隻字片語的祝福都沒有。
臨行前,正巧馮嬤嬤經過,周舫之忍不住將她攔下,墨蘭的去向,得到的答案居然是,今日丁梓秋要去省城,墨蘭興衝衝的趕去丁府替他送行。馮嬤嬤說的很詳細,連墨蘭的神情打扮,說話的語氣都一一形容了出來,最後還說了句什麼打氣之類,讓人摸不著頭腦的話。
周舫之氣得打馬就走,居然忘了該跟丁玉竹說聲再見。
周舫之一走十來天,李氏與丁玉竹整日的坐立難安。尤其是李氏,幾乎到了抓狂的地步。過了鄉試的日子,周舫之還沒有回來,李氏一日無數次的差朱櫻到路口守望。不管何時,偶然間聽到門外經過的鑼鼓鞭炮聲,都會神經質的跳起來,豎耳傾聽,然後再失神的跌回座位。
這個時候的李氏,沒有心思這樣那樣雞蛋裏挑骨頭的嘮叨墨蘭,墨蘭倒樂得輕鬆。對於周舫之能不能中舉,以及真中舉得官之後的一係列問題,她不是沒有想過,也不是沒有分析過利弊。但那終究不是她能決定的問題,她也就懶得多想。
墨蘭每日早出晚歸的往來花田,除了和老太爺商量準備明年要隨公主出番的陪嫁牡丹,就是與薜寮商討土壤改良的諸多問題。
對於牡丹移入京城,運輸的問題,她有現代經驗借鑒可用,說與老太爺後,老太爺與她一起實地試過,證明確實可行。
最大的困難就是土壤改良,在現代她雖不乏此類經驗,但終究換了個環境,她也未曾去京城看過,隻是聽得湖陽公主形容,心裏沒什麼底。好在薜寮是這方麵的專家,給了她不少實質性的建議,而且答應明年亦會與她同去,幫助她完成禦花園的土壤改良。
魏槿則托薜寮將往日他所積累的手紮、書籍送來,墨蘭更是熬夜苦讀,除了能從其中得到經驗,這些書籍,尤其是魏槿親手所寫的手紮,一筆一劃,對她來說,更是一種心靈的慰藉,讓她從中得到自信與勇氣。
西園縣裏參加鄉試的考生,最惹人注目的就是周舫之與丁梓秋。鄉人們閑來無事,最愛熱絡的探討二人此番能不能中舉,誰的名次更高之類的問題。大街小巷裏這一撮那一團的議論人群隨處可見,所以周舫之回來了,墨蘭不用回家就能知道。
墨蘭想了想,轉身打馬去了太守府,相比周舫之,她更關心丁梓秋試場發揮如何。
管家親自到大門口笑臉相迎。
她才跟著管家進了花廳,丁梓秋己經打簾迎來,人未見聲先到,伴著爽朗的笑聲,“哈哈,姚墨蘭,相識這麼久,我今日才知,你真乃神人是也!我這才進門呢,衣裳都來不及換,你卻己經知道我回來了。”
“你瞧瞧,靴上都是塵土。”丁梓秋邊說著走近,邊向她提起右腳,歪著腦袋睨她,表情就像出外玩耍了一番的頑童似的,“姚墨蘭,你可以去擺攤算卦了啊,我親手替你寫招牌,姚氏神算,如何?”
看他恢複與往日一般的戲謔模樣,墨蘭心裏石頭落地,心情大好,學著他的模樣,抬腳狠狠的往他的靴上踩下去。她從花田出來,腳底有泥,這一腳下去,丁梓秋的鞋麵上立時現出半個黃色的腳印,她這才得意的大笑著道,“才知我有這本事麼?我的本事多呢,敢跟我耍什麼貧嘴!嗬,還不快說,鄉試如何?”
丁梓秋收腳站定,笑容卻慢慢的在唇邊凝聚,看著墨蘭的眼睛裏,黑幽幽的,深不見底。
沒想到他是這反應,墨蘭的笑容跟著一頓,聲音就有些發虛,“怎麼?不好?”
丁梓秋搖頭,勾唇淺笑,“等著吧,墨蘭,我不會讓你失望。”
一句話,讓墨蘭對丁梓秋的鄉試成績充滿好奇與期待。
接下來的好些天,她都會趁著午休或外出的時候,順道繞過太守府,想著興許能遇上鄉試放榜送紅貼的情形,她也好親眼見見,湊湊熱鬧,這才現代可是沒有機會的。
這天她也一樣,從薜寮家中回來,繞了個遠道,還隻望見太守府的簷角坐獸,就己經聽得太守府門前鑼鼓暄囂,鞭炮聲震耳欲聾。
終於放榜了!墨蘭心頭一喜,夾緊馬肚往太守府奔去。
太守府的門前己經擠滿了看熱鬧的人群,墨蘭隻得在人群之後遠遠的觀看,幸虧她是坐在馬上,居高臨下的,倒也把太守府門前的情形看得清楚。
太守府的廣亮大門,今日難得的四扇全開。大門兩邊,下人們用竹先竿挑著喜氣洋洋的大紅鞭炮 “劈哩叭啦”震天響。火紅的爆竹碎衣,隨著輕風漫天飛舞,如天女散花一般的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