詹姆斯也證明,那釣魚城就在合川城的邊上,城裏什麼都有,下山也就兩三裏路,買什麼都很方便。趁著胡媽媽翻箱倒櫃去了,三個人告別胡教授和胡曉曉出了院子,江龍塞給他們蠟燭火柴手電筒,跟在他們後麵,出了院子才說,以後有時間去看他們。
汽車開出去了,一路上三個人都點頭,說江龍真是個厚道人,這才是可信任的真朋友。
夜晚,重慶比白天熱鬧,因為沒有敵機轟炸,苟且偷安於山城的大有人在,死到臨頭的恐慌,更讓他們揮金如土,紙醉金迷,所以夜重慶比夜上海還要瘋狂。
在喧囂的大街上,汽車爬高上低,如同波峰浪穀上的小船,詹姆斯突然在方向盤上拍了一巴掌,汽車喇叭發出“滴滴”的一聲。充當司機的樓澋,問他是不是要停車下去解小便?
“車上有女士,怎麼問這麼粗俗的問題?”
詹姆斯一本正經的話,讓後麵的喬子琴莞爾一笑。詹姆斯才說,他要到大使館去,認不到路,要樓澋開車送他去。
夫妻兩個一聽就明白了,他要把攝像帶送去。都勸他,已經深更半夜了,何必去耽誤別人休息呢!
詹姆斯說:“我一直愧對同胞,就因為沒有見麵禮,江龍把攝像帶給我了,我終於可以見我的同胞了……”
喬子琴扁扁嘴說:“再教你一句諺語:家雞再打團團轉,野雞不打滿天飛。”
“啥子家雞野雞的?”詹姆斯問,他也學著講四川話了。
溫文爾雅的人也學得那麼調皮,樓澋笑道:“子琴嘲笑你,意思是說,你口口聲聲說中國人好,可是又那麼迫切想見美國人。”
詹姆斯也笑了,笑得咯咯的:“按照你中國話說,美不美家鄉水,親不親故鄉人,走遍天下,我還是要葉落歸根的。隻是現在的事情沒有辦完,我們上山去,不知什麼時候才能回來,手上的東西早點交到大使館,早點披露出去,不是早點為抗日出力麼?”
“言之有理。”樓澋點頭道,他與大使館打過交道,自然認得路,扭轉方向盤,朝另一個方向開去,聽見後麵的妻子打了個哈欠,盯著前方的燈紅酒綠,輕聲說,“我們既然要破譯密電碼,就要找對接點。既不能往國民黨政府發,也不能往共黨那邊發。你去大使館,能否與他們商定好?”
“當然啊,試驗階段,我們美國大使館保持中立,當然往我們那裏發最好。”
喬子琴不好意思了,詹姆斯帶出來的日本人屠殺的罪證,沒有交給詹姆斯帶到大使館,而是直接交到政府去了,好像有幾分對不起人,現在居然打瞌睡,於是對他道歉。
“沒什麼了不起的,那是我們共同的任務,送到哪個地方都一樣。當然,這盤攝像帶讓我送去,讓它更有歸屬感,而且,我們是中立國,向世界傳播也更方便一些。”詹姆斯手舞足蹈,高興得像個孩子。
上午的工作剛剛結束,很忙了一陣子,其他工友都吃飯去了,江龍一個人在打掃場地,胡曉曉來找他了,遞給他一張《大公報》:“大哥,你看這個。”
江龍咧咧嘴:“你又不是不曉得,才認識幾個字,自家報紙都二通二通的,看別人的報紙幹啥?”
曉曉依然將報紙塞到他跟前:“你不看字,隻要看看照片就知道了。”
他這才接過來,一看照片愣住了:照片上的人他認得,臉型瘦長,雙目緊閉,頭發濕漉漉搭載在頭上,這不是老林嗎?
胡曉曉見他左望右望,迫不及待地告訴他:“這家夥淹死了,正在找人認屍體哩。”
怪不得幾天沒來上班了。江龍問報社有人去問了嗎?
曉曉說:“大概不會吧!可能巴不得他死,你說,是報社將他……”
明白她的意思,江龍搖搖頭,說報社頭兩天還來問老林去哪裏了?他沒上班的那天起,鴨舌帽就開始不來了,所以,老林一定是被軍統處死的。
聽他分析以後,曉曉點頭讚同了,跟著告訴他一個喜訊,說自己已經被提升為見習記者,今天下午就開始跑新聞,順便把這問題搞清楚一下,起碼要了解,這家夥在哪裏淹死的?誰發現的?
“拔出蘿卜帶出泥,不要沒事找事吧!報社不管,咱們也不要多管閑事,當個好記者不容易,多寫一些和老百姓相關的事……”江龍擺起大哥的架子,一本正經地勸告她。
“好了,好了,別教訓我了,那我就去采訪一下,老爸寫的劇本反響如何?現在可以回家吃飯去了——”
望著她背影,江龍的高興勁兒這才流露出來:這下子好了,老林之死不是自己親自動手的,卻是自己的功勞——抓到他的把柄,用了反間計,也算為陳明報了仇。得把這個喜訊告訴釣魚城裏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