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幾乎不忍聽接下來的情節。
“我偷了父親藥店裏的砒霜,以為如果我死了,就可以永遠和他在一起。”遲如是抹掉眼淚,露出一個自嘲的苦笑,“如果有誰喜歡上一個鬼,認為自殺就可以永遠和心愛的鬼在一起了,那我還是勸她不要這樣,判官都知道你是因何而亡的,鬼差都是憑著各種線索抓回遊魂,這就是最好的線索之一。我自回魂夜之後,便一直在找他,卻再也沒能找到。”
我不知道此刻該說什麼話來安慰她,隻覺得自己也非常難過。
“他的樣子,和你很像。”最後,遲如是望著我,緩緩說道。
我鼻子一酸,把遲如是攬進懷裏,無論那個人是不是我,我都不記得。我隻知道此刻,以及從今以後,我都不想她再受一點磨難。
“我想去投胎了……”遲如是仍然依偎著我,卻說出了我最不想聽到的話。
“為什麼?我是可以照顧你的,我會讓你過得開心,你再也不用擔心會被人欺負,再也不用擔心找不到食物或沒有新衣服穿。”我急切地說。
“我們不要再犯類似的錯,人鬼殊途,再美好也是鏡花水月。試想如果我們一直這樣下去,就會影響到你的正常生活,而你的人生才剛剛開始而已。況且我在人間流連幾百年已經是錯,也對不少人的身體健康造成了或多或少的傷害,我早該走了。我隻想你知道,能夠認識你是我死後遇到的最好的事。我將是帶著喜悅和滿足以及對來世的憧憬離開的。”遲如是說完,抬起頭望著我的眼睛。
我沒有回答,而是深深地吻了她的額頭,我隻想尊重她的意願並祝福她。
遲如是離開後的最初幾天,旺財總是悶悶不樂的。我索性跟公司要了五天年假,帶著旺財去了趟大理。我之前特意跟遲如是要了她的生辰和忌辰,這次去到崇聖寺,便請大師為她誦經超度,我知道遲如是喜歡聽誦經的聲音。
那天早晨,天空陰沉,下著淅淅瀝瀝的雨,我在大雄寶殿前請了香,看著嫋嫋上升的青煙,我默默祈禱遲如是會降生在一個幸福的家庭裏,擁有平安喜樂的一生。不知過了多久,我轉過身來,背靠蒼山,麵向洱海,極目遠眺,天漸漸放晴了,陽光穿透低空飄浮的雲朵,折射著美麗的光暈。
我想,這代表我的祝禱將會成真。
回北京後的第一件事,便是給於朵朵打電話,她在電話裏開心地說最近一切都好,果真再也沒有做過那種怪夢。可當我問到她的肚子時,她顯得有些緊張,隻說情況沒有變好,但也沒有變壞。
我聯係到一個在婦產科上班的朋友,帶於朵朵去做了檢查,果然發現她子宮裏有一個奇怪的肉球,但並不像是一個發育正常的胎兒,且於朵朵一口咬定已經很長時間沒與任何人發生過性行為,醫生便初步診斷為誘發性畸胎瘤,建議手術切除。
於朵朵一開始比較害怕,不停追問我到底是不是有鬼在作祟。我借口先去上趟廁所,躲起來瘋狂百度了一番,然後告訴於朵朵說,這種畸胎瘤都是先天性的,多發於新生兒,但也有很多成人發病的例子,有的畸胎瘤一直很小,也沒有症狀,一般不會被發現也不會影響到人的健康,但有個別情況這個瘤會在某一時期突然增生,這時候就需要做個微創手術拿掉。講完理論之後,我又告訴於朵朵這是她身體原本就有的病灶,被之前那個不好的佛牌一刺激,便觸動了這個病灶,導致畸胎瘤增生了。我一邊一本正經地胡說八道,一邊擦汗。
好在於朵朵現在已經很相信我,聽我說完,便踏實了許多。
於朵朵的手術很順利,不久便完全康複了,很快有了新的男朋友。石榴打過幾次電話說要一起吃飯,可我一想起最初和她吃的那頓烤魚就心有餘悸,便一再推脫,直到後來她也忙著談戀愛去了才罷休。李哥和小優經常拿著各種口味的狗糧來看旺財,可旺財每次一見李哥,都傲嬌得活像一隻貓。聽說公孫敕之前公司的員工都各自散了,沒有人再替他報警,馬遠山仍在苦苦尋找公孫敕的會計,大概是不甘心,還在惦記著他的財產吧。
現在,我比從前更珍惜眼前的生活,工作也更有主動性了。
一切都歸於平靜,我會將這段奇遇永遠珍藏於心。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