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必安回來時已過了晚膳時間,卻被府上人告知殿下沒有用晚膳,問起原因卻都說不知。
來到李承澤殿外扣了扣門板,喚了聲殿下,等到允許後進了門,此刻他家殿下正縮在秋千上,麵無表情的看著他,謝必安走到近前,發現自家殿下臉色極其不好。
“殿下可是身體不適?”
李承澤並未接話,隻是神色複雜的看著謝必安,那深沉莫測卻又夾雜著落寞的眼神,像是想要穿過皮肉,一路看到眼前人胸腔裏的那顆心上去。
謝必安被那眼神看的有些心虛,竟生出了一絲逃跑的念頭,可最後,他卻隻是又問了一遍,“殿下可是身體不適?”
這一次李承澤終於接話了,可卻不是回答問題,而是反問了一個問題。
“謝必安,你是不是覺得很遺憾?”
“什麼?”
謝必安不明所以,一臉茫然,李承澤看著這日日夜夜在自己麵前表忠心的人,苦澀一笑。
“你的小師妹啊,若不是因為我,想必你們現在早就是一對神仙眷侶,江湖自在去了吧。”
冷清的劍客第一次慌了神,連帶著跪下請罪的動作都亂了分寸。
“殿下明鑒,屬下對殿下絕無二心,殿下切不可聽信旁人胡說。”
“是胡說嗎?”
李承澤蹲在自己的劍客麵前,看著這個日夜與自己相伴一處的人,那生死關頭都不曾改過顏色的臉,此刻卻寫滿了慌亂,撫摸著那張臉,李承澤的語調淒涼的如同那掃落葉的秋風。
“既然是胡說,那你當時為什麼不反駁呢?是怕給你那已嫁為人婦的小師妹添麻煩嗎?嗬嗬,謝必安,我竟從來都不知道,你竟然這般會心疼人啊,不過真是可惜啊,你的小師妹已經嫁人了,你再怎麼遺憾也無濟於事了。”
謝必安哪裏還說得出話,他甚至已經顧不上去想為何他今日在酒樓與師弟們的談話,殿下竟然知道的如此一清二楚。
“殿下,您誤會了,屬下待小師妹如同自家妹妹一般,師父對我有救命之恩,他隻是希望我能在在他百年之後,對小師妹照拂一二,別無他意。”
“是嗎?”
“屬下不敢再欺瞞殿下。”
“不敢?”李承澤冷笑,一巴掌直接甩在謝必安的臉上,“謝必安,你連夜闖我王府的刺客都敢包庇,你還有什麼不敢?”
“殿下,她不是刺客,小師妹隻是因為要隨她夫家移居江南,想來與我道個別,一時情急才會擅闖王府,她絕無惡意,殿下,師妹出身江湖,不懂規矩,還請殿下恕罪。”
李承澤看著不斷叩頭請罪的人,心裏卻是越發的涼,跟在他身邊這麼多年了,謝必安還是第一次一口氣說了這麼多的話,他到底是有多怕自己會遷怒他的小師妹啊。
“謝必安,我以前怎麼不知道,你原來這麼有人情味。”
“屬下隻是感念師父救命之恩。”
李承澤笑得越發淒涼,救命之恩,多好的理由啊,感念救命之恩,所以待小師妹如親妹妹,那別的恩情?那夜夜相伴的恩情呢?
“謝必安,她是自家妹妹,那我呢?在你心裏,我是什麼?”
“殿下是我的主子。”
“還有呢?”
還是我的心上人,隻是這一句,那向來無所畏懼的劍客卻是怎麼都不敢說出口,他不過是紅塵俗世中的一粒土,又怎敢癡心妄想,去肖想那遙不可攀的九天月呢。
“殿下知遇提攜之恩,屬下永不敢忘,定當竭力相報,粉身碎骨,萬死不辭。”
“知遇提攜之恩?”
李承澤看著眼前人,笑了,笑的癲狂,笑的撕心裂肺,原來他全心全意的情意,在這人心裏竟隻是他籠絡人心的手段,好,好,好個謝必安。
“謝必安,我究竟是做了什麼,竟會讓你覺得,我李承澤會用這樣的手段來收買人心?謝必安,你不光冷臉,你的心,更冷。”
緊緊的揪著眼前人的衣襟,李承澤笑中混淚,痛不欲生,胸腔裏的那顆心撕裂般的疼,果然啊,自己的心就不應該交給別人,又被傷了吧,吃過虧還不長記性,李承澤,你真是活該啊。
眼前的劍客似乎在說著什麼,可李承澤卻已經一句也聽不見,心疼到了極點,好像有什麼東西正在向外衝,壓住心口,想要控製,可下一秒,一口鮮血卻直接噴到了劍客的衣襟上。
昏過去之前,李承澤聽到那人一邊喚著自己,一邊叫人去傳太醫,素來冷漠的臉上終於因為自己有了焦急。
隻是謝必安啊,你的焦急到底是因為擔心我,還是擔心我死了會連累你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