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一二三點(1 / 2)

13一二三點

陳留和望舒兩郡的景致大同小異,四處山青水綠風光旖ni,惟有一處不同。陳留郡內有處險境,名為翡翠玦。翡翠玦的所在之地山壁遍布綠蔓,中凹深玄,難以見底,看上去就像一隻女用翡翠鐲子。

翡翠玦呈環狀,唯一缺口在山崖之顛,缺口上懸崖的地方不大。日落之時,若能站在那地方往翡翠玦裏看,橙綠交輝,光彩炫目,煞是好看。隻是太危險了,沒人去。爬上翡翠玦難,爬上懸崖更難,稍不留意,就怕墜落環內。

實際上,翡翠玦下麵另有洞天。如果真掉“環”裏了,僥幸不死,就會發現翡翠玦下麵一座隱蔽的墓地。梨迦穆長年隱居於此,而幼年的令狐團圓正是在翡翠玦上拜其為師。

梨迦穆救下令狐團圓,就帶她回了翡翠玦。

躺在冰涼的石床上,令狐團圓猛然醒轉。虛汗涔涔的她睜眼沒見著對頭,卻見熟悉的灰色石室,不禁鬆了口氣。師傅出馬了,隻是師傅如何知曉她身陷潘家水榭?再看身上,淩亂外衣之上,多蓋了一件紅衫,卻是無缺的正裝。

帶著疑惑,令狐團圓下了石床,踉蹌著扶著石壁,去了師傅的石室。師傅不在石室,她聽到了劍吟。

梨迦穆正在最大的一處墓穴裏,比劃著手中的青冥劍,青光幽幽,投射在周遭石壁上,陰風似起。令狐團圓悄悄挪移到門口,屏息瞅著。師傅多久沒拿過青冥劍了?平日裏梨迦穆授她劍技,使的都是竹劍。

十年過去了,梨迦穆的麵貌如故,歲月仿佛無法在他身上刻畫留痕,隻能任由他揮灑風姿。他的身法逐漸加快,劍式跟著繁複精妙起來。矯若遊龍翩若驚鴻,道道青光墓中穿梭。開始令狐團圓還能看清,其中的劍式也認得,她使勁的記,可到後來,她既看不清楚,更不認得那是什麼劍式,再無法記下。令狐團圓不禁暗思,莫非師傅在新創劍法?

梨迦穆的劍法臻至行雲流水無拘無束,令狐團圓隻看得心往神馳。與梨迦穆平素的劍法風格迥異,這一套劍法一張一弛之間兔起鶻落,運用之妙存乎一心。劍式靈活多變,所配身法也輕捷。以令狐團圓的悟性和劍技上的造詣,能看出這套劍法是師傅為她所創,可她看到後來,卻覺出了劍法之外的劍境。師傅往日的劍境不帶絲毫人間煙火,而此刻青冥幽光流露出的劍境多了一份寂滅。

幽光凝滯,梨迦穆冷淡地道:“出來吧!”

令狐團圓也不覺奇怪,以師傅的能耐,怕早知她旁觀。她扶石壁而出,梨迦穆也不看她,隻道:“我再施展一次,能學多少就學多少!”

令狐團圓喜道:“我就知道師傅待我好!”

梨迦穆舉劍,青冥劍背光芒一晃而過,令狐團圓定睛細看。梨迦穆說一不二,熟他脾性的令狐團圓沒開口討要兩次、三次,也沒有請求他放慢動作。

不知何故,這一次梨迦穆劍法施展得極慢,慢到似劍重千鈞,遺大投艱又如解倒懸,而他的身法一樣僵硬,仿佛行進於險灘步履維艱。這不像在傳授劍法,倒更像一場艱苦的儀式。令狐團圓心想,師傅是怎麼了?

梨迦穆為人冷漠寡言,但他劍技卓越,無法述說的言語都能借劍來言。從專注創新劍法,到劍境寂滅,最後難以授法,令狐團圓猜測他心事沉重。

果然,隻演繹了七式,梨迦穆就停下劍來。他對著墓穴裏的一口石棺,緩緩道:“改日再授!”

令狐團圓上前,卻聽他道:“我對你很失望。”

令狐團圓停下腳步,她不明白他的意思。“師傅,我做錯什麼了?”

梨迦穆不答。令狐團圓卻看清了前方的石棺,裏麵多出了一具女屍。她瞪圓了雙眼,女屍少了雙臂,那容貌不正是葉琴師嗎?

“她……她怎麼會在這裏?”

梨迦穆沉默了很久,才道:“這人是我留給你殺的!她跟你有不共戴天之仇。”

令狐團圓怔怔地望著女屍,死不瞑目的葉琴師現在卻閉上了雙目,安詳的靜躺於師傅的石棺。仇啊恨啊離她太遠,她不能理解葉琴師因她母親丟了胳膊,就仇恨到藏身青樓,等待多年去手刃仇人之女。

回過神來,令狐團圓慎重地問:“她有身手,為何不殺進我家?她不過斷手之恨,為何放不下?師傅你取她屍體又是何意?”

梨迦穆隻答了其一,甚至連其一都算不上:“她性情一向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