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王者之戰
午後,烏雲遮日,電閃雷鳴,一場滂沱大雨突至。西秦營地裏的潘微之,被暴雨澆醒。原來西日玄灝肯放他走,是早預料到了這一場雨。迷毒固然用於戰場所向風靡,卻受製於天氣。大雨傾城,潘微之縱然有心釋放迷毒,也是徒勞。
看不見日頭,隻有漫無邊際的狂雨。雨水順著山城群山逶迤的方向,不停地流。她的腳下,是一條條湧動的水流,波瀾層層撫過廣袤大地,流向低處,流向不知名處。洗滌群山、叢林、田地和所有垂直往下的地表,急吼吼的奔湧水流,席卷成恢弘蔚然的畫卷。
水流暢地飛快流走,卷起片片枯葉也卷起了她的腳步。就象空中的塵埃一樣倉皇擇路,就象水流中的隨波逐流的一滴水,就像獵手弓箭下的一隻驚弓小鳥。青裳濕透,貼在纖弱的身軀,看似弱小又無助。
威遠城上,西日玄灝冷漠地注視著她。暴雨近不了他半尺,他的周身仿佛裹著一個無形的硬繭,雨水飛濺到繭上,紛紛彈開。
令狐團圓停在了城下,抬頭,目光似劍。
西日玄灝冷笑一聲。外表永遠都不能相信,目光也不代表心靈,語言,說的再漂亮都是虛偽,行動,做的再隱蔽都具備目的性。
令狐團圓仰麵闔目,展開雙臂,感受那滂湃淋漓的雨水。西日玄灝身後的萬福無聲而歎,不論修為高低,小團圓的境界其實更勝灝帝一籌。她不在乎,而他在乎。她手中無劍,而他牢牢的抓著無缺。
令狐團圓不知在雨中站了多久,西日玄灝一語不發,始終冷冷的俯視她。他們都在等時間,等到約定的傍晚,等到不得不對戰的最後時刻。他們曾經合為一體,他們曾經一起生活,他們曾經共同戰鬥,曾經的曾經,被雨水洗滌。他們經曆千辛萬苦也要堅持的那一點執念,好比彼此隱藏於心的底色。無論後來被洗滌了多少次,被沾染了多少次,無論後天增添了多少光環,戴上了多少麵具,其實心都始終在那裏。
當令狐團圓睜開雙眼的時候,西日玄灝擲下一顆人頭。
袁初一的首級落在令狐團圓腳邊。
“你竟然殺了她!”
西日玄灝哼了一聲,冰冷的道:“還有半個時辰,半個時辰後你若不降,掉落的就是無缺的頭顱!”
“其實她並非七月的人。”令狐團圓憐憫地道,“你已經喪心病狂了。”
西日玄灝陰鬱的麵容浮現出殘忍的笑,那笑落在令狐團圓眼底,卻宛如當年的他們初次邂逅。眉眼間的那幾分幽怨幾分狠絕,勝過世間任何嫵媚,可毒殺天底下所有懷春少女。
令狐團圓眼眸朦朧起來。她身後的遠方,潘微之與納蘭頤及眾人,紛紛遙望著。他們沒有人能阻止令狐團圓的孤身赴戰,也沒有更好的主意,隻能遠遠觀望事態再做決定。可他們越看越壓抑,比撕殺搏鬥更難熬的是,等待中想象的若幹慘烈幻想。
納蘭頤最先沉不住氣,拉住令狐無憂問:“怎麼辦?”
“看。”
納蘭頤得不到讓他安心的回答,轉而望了一圈人。六月把玩著手中金刀,四月抱胸沉思,令狐立秋與潘遲並肩肅立,吳問麵無表情,而潘微之自從中午回來後,就一直詭異。說他在笑吧,可笑的比哭還難看,說他擔憂吧,可他看也不看令狐團圓。潘微之的目光隻停留在西日玄灝身上。
當無缺被推上城頭後,納蘭頤的緊張就到了崩潰的邊緣,而這個時候,更加詭異的潘微之一把按住了納蘭頤顫抖的肩頭。
“擔心無用。”
納蘭頤下意識地點頭。
“你把自個撐過去了,你就過去了。”
納蘭頤聽不懂,卻感到了潘微之極輕微的顫栗。他這才明白了自個與潘微之的差距,也終於了解到,令狐團圓有多麼的鐵石心腸!
放下了……納蘭頤在心裏對自個說。
與此同時,西日玄灝又拋下一物。
令狐團圓一眼不眨,就從紛亂的雨線中,接住了幾可混同雨線的細水。絕世女劍在手,徒增笑耳罷了。
西日玄灝瞥了眼無缺,一抬手,十二月就遞上了一把玄劍,正是千人斬。這把毫無光澤,透體發黑的劍,痛飲過無數人的鮮血。
麵對千人斬,無缺微微一笑,道:“這把劍不配取我頭顱。”
西日玄灝一揮劍,答:“不錯,你會死在天音劍下。隻有死在天音劍下,你才叫死得其所!”
“那天音劍何在?”
“你著急死嗎?”西日玄灝冷冷地反問。
“不著急。”無缺竟輕鬆地道,“沒有比等死更享受的事了!”
西日玄灝甩了他一記耳光,將他打倒在地。
“你就強撐吧!”
無缺勉強支撐著坐起,緩緩地道:“有一件事我要告訴你,就算你得到了令狐家的人作為內應,你也想象不到令狐一脈是一個什麼樣的氏族!”
西日玄灝略微動容。無缺不愧兩世為人,那麼快就猜到了,他之所以知道他的底細,就是因為令狐無憂投靠了朝廷。
“你能順利即位,與令狐約的支持不無幹係。或者這樣說吧,令狐氏族已然是當之無愧的天下第一氏族。”
西日玄灝擰緊眉頭。無缺沒有說錯,擁有了渾球這樣的女人,令狐氏族早已崛起,而換個角度來看,若非令狐氏族的特殊,也出不了渾球這樣的女人!甚至連他的帝後,令狐海嵐也是個極其出色的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