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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史之亂時,唐玄宗倉皇逃往蜀中避難,王維的好友也四處流落。於是,想念故友的王維寫了一首《相思》:
紅豆生南國,春來發幾枝。 願君多采擷,此物最相思。
“紅豆生南國”中的紅豆又名“相思子”,紅豆生長在南國,他的所思也在江南。
詩以紅豆起興,用設問的方法寄托對友人的眷懷。生長在南方的紅豆樹啊,來年春天,它又將發幾枝?王維用詩問得親切,如《雜詩》中的“來日綺窗前,寒梅著花未”。無論是對於紅豆還是梅花的關注,實則都是對人事的牽掛。
“願君多采擷,此物最相思”,希望你流落江南時,能夠多采摘一些紅豆,因為這相思子最能勾起人們的思念之情。
與其說,勸友人多采這令人相思的紅豆以緩相思之情,還不如說是作者本身也深懷對友人的相思。這首詩格調健美高雅,情思高遠,韻律和美,語言樸實動人,是懷人寄思的佳作。
《相思》又叫作《江上贈李龜年》,李龜年是唐時宮廷樂師,安史之亂後,李龜年流落江南。杜甫在追憶盛唐時,抒發安史之亂後國家離亂之感,也為李龜年寫了一首詩,名為《江南逢李龜年》,“岐王宅裏尋常見,崔九堂前幾度聞。正是江南好風景,落花時節又逢君”。以往李龜年所演奏的樂曲隻有在宮廷貴宅中才能欣賞到,沒想到安史之亂後,落花時節竟在江南的巷頭街尾聽到了他傷懷的樂曲。
飄零亂世的樂師李龜年流落江南以賣藝營生,安史之亂後,他在湘中采訪使舉辦的宴會上演唱了王維的五言絕句《相思》,聽者聞之潸然淚下。
唱著《相思》時,李龜年回想起曾經在宮廷中繁華熱鬧的生活,以及知己同酬相唱的情誼,不禁又懷著希望唐玄宗幸臨江南的情感唱了一首王維的《伊州歌》。李龜年在宮廷當樂師時曾得唐玄宗諸多恩寵,又想到如今這番境地怕有生之年難再見帝皇一麵,遂唱罷暈厥在地。李龜年暈死後,隻有耳朵尚有熱氣,其妻不忍殯殮他,四天後李龜年又蘇醒,可惜最終還是鬱鬱而終。
《伊州歌》是王維當時梨園配樂演唱的名曲,詩全文如下:
清風明月苦相思,蕩子從戎十載餘。 征人去日殷勤囑,歸雁來時數附書。
讀到“清風明月苦相思”一句不覺想到“明月不諳離恨苦”,女子的丈夫遠行征戰已十餘載,她唯有在秋夜的清風明月裏苦苦思念,此是良辰美景,千種風情獨獨訴盡風月,可明月又怎麼明白離別之苦,念及至此,不由得悔恨當初讓他去覓封侯。
風月正好,隻是蕩子從軍已久,再好的月夜也不能照得人團圓。詩以樂景寫愛情,所謂的苦相思之痛在於戰亂。
在這美好的月夜,不禁想起當初丈夫遠行時楊柳正依依。長亭話別,再三囑咐你,每當鴻雁南歸時,勿忘寄家書回來。可惜,烽火未熄時,家書抵萬金,等著等著竟是過了十餘載。
字句間是怨,是癡,更是無奈。
因為一場安史之亂,多少人的命運發生了曆史性的轉折。上至帝皇將相,下至平民百姓,人人皆陷入一場噩夢,盛唐被攔腰折斷。
楊玉環成了馬嵬坡的一縷幽魂,唐玄宗倉皇逃入蜀中。李白因入錯幕府獲罪流放,架著一葉扁舟孤身去夜郎。在李白悲歎朝朝暮暮青絲成雪時,幸而遇上大赦又高歌返回,悲悲喜喜在他的生命中倒也過得痛快。
“詩窮而後工”,是安史之亂造就了杜甫詩風的沉鬱頓挫,杜甫在安史之亂後陷入困厄的境地,他沒權沒財沒勢,深入窮苦百姓生活中,寫出的詩被稱為“詩史”。“三吏”“三別”以詩寫史,寫出了戰爭的殘酷,“一男附書至,二男新戰死”“勿為新婚念,努力事戎行”等等寫盡戰亂的辛酸。
而在安史之亂的王維,被叛軍押往洛陽授予偽職,後來陳冤凝碧池,縱使身死也未能減輕心中的愁緒。恰逢春日,牡丹花盛開時,王維寫了一首《紅牡丹》以寄愁緒。
綠豔閑且靜,紅衣淺複深。 花心愁欲斷,春色豈知心。
牡丹花開時,嬌豔可愛,碧綠鮮豔的葉子襯托著由淺到深的牡丹花瓣。牡丹花初綻放時色紫,花瓣全部綻放時色桃紅圓潤,數日後逐漸變為梅紅色,最後開至深紅。王維站在牡丹花園裏,遠遠看去,牡丹花如嫻靜的少女,亭亭玉立在碧綠的牡丹繁枝中,錯落有致的花與葉,看起來明麗動人。
花色再好,花開時名動京城,占盡春色,可到了暮春時節,終究難逃凋零的宿命。“花心愁欲斷,春色豈知心”,牡丹花想到此已傷心至極,可問及春光,你可曾懂得牡丹心中所想?人們賞花愛花,念花及人,有的歎年華易老,有的感世事變換,可詠物傷情,還不如讓花自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