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子裏遠沒有沈知夏家裏那樣整齊,床頭堆著換下來的衣褲,看得出,沈知夏在這兒的每一天都十分忙碌。
蔣明卓慢悠悠坐在了沙發上,視線緩緩移動,看見了那堆雜亂衣物裏,唯一一件折得整整齊齊的襯衣。
那件襯衣被妥帖地放在枕頭下,隻隱隱露出些許衣角。
蔣明卓起身走近,立在床邊,偏頭看了看。
他猶豫著要不要掀開枕頭看一看,卻又覺得,這種亂翻人東西的習慣不太禮貌。
就在他要放棄的時候,忽然瞥見那件襯衣上的袖扣。⑧思⑧兔⑧在⑧線⑧閱⑧讀⑧
銀灰色的鏤空袖口散發著低調的光芒——是蔣明卓帶了很多年的那一枚。
蔣明卓抬手掀開枕頭,終於看見了底下純白的襯衣。
衣服的尺寸很大,完全不是沈知夏的型號。衣袖上的銀灰袖扣靜靜散發著光亮,陪伴著沈知夏度過了無數個難眠的夜晚。
蔣明卓伸手挑起襯衣衣角,將衣服拎起來看了看,確定了,這是自己的某件襯衣。
說不清是什麼心情,蔣明卓默默地將襯衣疊好,又放回了原地。
這段時間,沈知夏從不吝惜他的愛意,每一天都會粘粘糊糊地說愛他。
蔣明卓當然不是無動於衷,但要說多觸動,倒也沒有。
他畢竟不再是當初那個給一點甜就歡欣鼓舞的小孩兒,成人世界裏的情情愛愛對於蔣明卓來說,不過是水杯裏的一點蜜糖,偶爾用來調味,沒有也無需勉強。
對於沈知夏,蔣明卓一直是觀望的態度。
沈知夏靠近,他不排斥。甚至,心情好的時候,蔣明卓也是願意讓沈知夏得寸進尺。
蔣明卓就像無邊的海洋,對沈知夏敞開懷抱,卻不會將他視作唯一的水源。
沈知夏填不滿一汪海,也成為不了海裏唯一的水滴。
可是,看著那件靜靜安放在枕下的襯衣,看著沈知夏滿臉的傷,看著他親手撥去那道白月光。
蔣明卓忽地害怕起來。
他本能地覺得,自己這會兒有些危險。就像行走在蜜糖罐子邊緣,一個不慎,就會再一次跌入讓人窒息的甜蜜漩渦之中。
蔣明卓有些急躁地打開門,想要離開。
偏偏,經過片場的時候,沈知夏的聲音通過對講機傳過來。
“這場戲很重要,大家都打起精神來。”
蔣明卓鬼使神差地頓住了腳步,望向遠處似曾相識的場景。
那是他們的家。
米黃色的榻榻米,滑稽可笑的小黃鴨拖鞋,永遠蔫黃的富貴竹。
可是房間裏,隻有周憶一個人,他坐在偌大的榻榻米上,眼神空洞而絕望。
又一次從噩夢中醒來,夢裏譚峰淡淡地看著他,問他:“周憶,你快樂嗎?”
推開肮髒的我,重新走到陽光下,你快樂嗎?
周憶身上穿著寬大的襯衫,袖口別著一枚一模一樣的銀灰色袖扣。
他抱著膝蓋,整個人都縮在譚峰的衣服中,像是回到了戀人的懷抱。
“阿峰,我們從頭來過,好不好…”周憶麵上帶著前所未有的平靜,他靜靜地望了望窗口的那枝富貴竹,緩緩地閉上了眼。
周憶死了。他追著那個永遠也不可能再回來的人,去到了另一個世界。
他再一次擁抱到了譚峰,卻也永遠擁抱不到譚峰。
遺憾和圓滿,永別和重逢,在這個安靜的夜晚,重新開始。
蔣明卓回過神,聽見沈知夏的聲音:“過。”他的聲音帶著細微的顫音,卻沒有猶豫,繼續著接下來的工作。
蔣明卓忽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