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出一個念頭,要是,沈知夏永遠也找不到他,那他會和周憶走上同一條路嗎?

眼前忽然浮現那晚,沈知夏瘋狂又絕望的模樣,他肩上的傷口滲出血珠,眼淚和血色混雜,一滴滴落下。

那晚的沈知夏像一隻在黑暗中蟄伏已久的野獸,走投無路,困頓無助。

蔣明卓下意識後退了幾步,這一向是他自我防備的姿態。

他匆匆離開片場,甚至沒有回頭。

蔣明卓的心有些亂,漫無目的地行走在城市的街頭。

已經是春天,路邊的樹木枝葉茂密,在柔和的風中簌簌地發出低語。

蔣明卓慢慢地走在樹蔭下,任落葉在肩頭停留,又落下。

不知不覺,他又走到了那家簡陋的餐館。

蔣明卓隔著玻璃窗,看著那個年輕人認真地給客人上菜,擦桌子,倒水。

過了一會兒,店裏的客人走後不再那麼擁擠,蔣明卓才推開門,走了進去。

陳竹見了他,倒沒有多少驚訝。或者說,陳竹本身也是個淡定的性子。

不然,換做任何人在徐蘭庭那樣的人手裏過一遭,不瘋也得傻。

而陳竹卻像個生命力旺盛的白楊,破開土壤,衝破了徐蘭庭的桎梏,頑強地生長著。

蔣明卓很喜歡這個孩子,所以,才會下意識走到這兒,想來看看他過得如何。

“徐蘭庭有再來找過你嗎?”蔣明卓轉著手裏的水杯,氤氳的水汽籠在他眉眼處,一向冷峻的人,看著意外柔和。

陳竹:“蔣…哥,謝謝你。”他是個很聰明的人,自從知道徐蘭庭來m國之後,他就知道,自己遲早要麵對徐蘭庭。

可是意外地,徐蘭庭並沒有出現。

陳竹便猜到,是蔣明卓在幫他。

眼前人的聰慧讓蔣明卓欣賞,卻也替他可惜。

他本該擁有明亮坦蕩的前途,而不是在這樣簡陋的小餐館裏替人端茶倒水。

“你不後悔嗎。”蔣明卓忽地開口,他跟陳竹並無任何交情,不過萍水相逢,順手幫了個忙。

可蔣明卓思索了一圈,好像就隻有陳竹,是可以深入談論這個話題的人。

畢竟同是天涯淪落人。

“後悔嗎?”

陳竹抿唇,露出一個淡淡的笑,“說實話嗎?”

蔣明卓了然:“換誰遇到徐蘭庭那樣的人渣,都會後悔。”

陳竹卻搖搖頭,說:“徐蘭庭身邊的人,沒有一個後悔遇上他。”

他笑意淡淡,眼睛裏卻沾染了憂鬱,“一個帥氣又多情的愛人,斯文又有修養,能和你聊一切話題;每天起床,都能看到他放在床頭的玫瑰;每次傷心難過,他都能敏銳地察覺;甜言蜜語,柔情蜜意;誰不愛呢?”

“他確實很壞啊。”陳竹笑笑,“可他,也從沒說過,隻愛我一個。所以,那時不過是我心甘情願做他的備胎,犯賤罷了。”

“我後悔的是…”陳竹手指微微一動,磨蹭著指腹因為刷試卷磨出來的繭子,“愛上他,我就沒有了自我。我辜負了所有栽培我的老師,也辜負了未來的那個自己。”

陳竹看看蔣明卓,他察覺得出蔣明卓內心的猶豫和糾結。

“蔣哥。”陳竹說,“如果給我再來一次的機會,我想,我還是會喜歡徐蘭庭。”

“但是,我絕對,絕對,不會再愛他。”

從餐廳走出來的時候,外麵忽然下起了小雨。

春季的雨水沒有冰冷刺骨的寒意,就是濕答答的,擾得人心神不寧。

蔣明卓沿著屋簷一路往回走,手機裏,沈知夏的未接來電有些多,他猶豫了一瞬,給他回了個電話。

“哥,我好想你。”沈知夏沒有抱怨蔣明卓忽然的消失,甚至沒有問蔣明卓為何不接他的電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