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節(2 / 3)

對這個披著羊皮的白眼狼,對這個將他逼入絕境的混蛋,他竟然還是下不了手。

上一世他到死都以為自己恨透了江煜,那時想著,如果有來世,如果可以重生,他一定要在江煜羽翼未豐的時候殺了他。

可現在呢……

他像個廢物一樣跪在地上哭著。

狼狽不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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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很大,砸在巷子的青磚上,啪的一聲開了花,髒水浸透了韓時卿的青色衣擺,烏黑的發濕濕的貼著他的臉、脖頸和胸膛前的布料,讓他看起來瘦削又脆弱,一點兒也不像平日裏那個將整座永安城鬧得雞犬不寧的將軍府小少爺。

跟來的人都嚇傻了,甚至不知道這時候該做什麼。

被晾在雨裏的小江煜就那麼站在原地看著坐在地上狼狽哭泣的男人,一雙漆黑的眸子漸漸生出些光亮來,直至點亮了整張臉孔。

他伸出手去摸腫起的臉,刺痛從臉頰一直蔓延到心裏,手掌一片火熱。

仿佛感覺不到疼,江煜狠命地掐著自己的傷處,直到眼角泛淚。

他踉蹌著往韓時卿的方向走了兩步,然後不受控製地撲通一聲跪在韓時卿的麵前,先是笑,後來悶聲哭起來。

像個瘋子一樣。

他發狠地咬著手指,咬出鮮紅的液體,嘴裏滿是血腥味兒。

黑亮泛紅的眼眸死死盯著韓時卿,不甚清醒的腦子裏隻剩下一個念頭。

韓時卿還活著!

他沒有死!

第2章 韓時卿這個人

韓時卿比江煜大六歲。

韓時卿死的時候三十五歲,那日正是新曆五年正月初八,窗外飄著鵝毛大雪,江煜的寢殿底下鋪了地龍,覺不出冷,他就坐在隔間外鋪設的桌案前批折子,腿上蓋了條稍顯破舊的薄毯。

薄毯是他十五歲臨入伍前,韓時卿親手給他織的,說是北境寒冷,多條毯子,沒壞處。

那時候江煜挺震驚的,畢竟韓時卿的性子他是知道的。

脾氣野,心不靜,好動不消停,就是韓靖宇老將軍下令都不能讓他安安靜靜待上半日時間。

這麼個人竟然為了他去學女子才做的針織手藝,耐著性子給他織了一條薄毯。

那是江煜第一次對韓時卿動心,也是第一次承認韓時卿在他心裏所占的位置,是相當重要的。

於是這麼多年過去了,即便他早已不再是那個為了軍功上陣殺敵,從屍體堆裏踩出一條血路的落魄皇子,這條毯子也沒被他扔掉,就這麼一直留在身邊,天冷了就拿出來蓋著,已經成了習慣。

前天是他的生辰,他去找過韓時卿,以為那人還能顧著往日情分,與他道一聲好話,可惜並沒有如願。

他是被韓時卿罵出來的,小臂長的瓷枕砸在他額角,撞出一片青紫,落在地上碎成了幾十片。

瘦的就剩一把骨頭的男人因為太過用力跌下了床,卻固執的不讓他扶,隻單手撐著床沿對他喊“畜生,你滾”。

那張曾經鮮活的麵孔此時呈現出將死之人才會有的灰白之色,韓時卿紅著眼睛,啞著嗓子隻想叫他滾。

滾得越遠越好。

麵對這樣的韓時卿,江煜當時隻覺得恍惚。

他還記得小時候第一次見到韓時卿,不是韓時卿記得的那個大雨天,而是更早,更早的時候。

他隻有六歲,韓時卿十二歲,陪著韓靖宇將軍進宮,一身青衣短打,頭發紮成馬尾,那是與這裏錦衣華服的皇子們都不一樣的打扮,足以讓人眼前一亮。

江煜的母妃出身卑微,他又是早產兒,排行老九,比其他皇子的個頭小上好多,在宮裏少不了被欺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