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下,明明是嚴疏做錯了事,他為什麼要跑?
鍾欣城糾結著,腳下溜得更快。
對,他不是逃,他是與狗男人拉開距離,冷戰的一種形式。
嚴疏追著鍾欣城跑過拐角,一腳踏出去差點被挺屍在地上的易拉寶絆倒,結合先前的聲響也知道肯定是小朋友逃竄的時候撞倒的。他伸手迅速扶起來擺正,手掌離開杆子的時候摸到了點溫熱的東西。
他攤開手,看到了一抹細細的紅。
嚴疏輕咒一句,暗色眸子帶著惱怒。
鍾欣城不知道自己跑到哪去了,他繞著場館左進右出,來到了一個類似應急通道的地方。遠處透明的高窗外是寫字樓的一角,鋼筋混凝土的暗影掠奪光線,籠罩著通道的平台。
他屈身坐在台階上,雙腿脫力地搭著,腳尖抵著樓梯扶手。青石板磚的涼意順著接觸麵滲入皮膚,鍾欣城哆嗦了一下,後知後覺地抬起手。
右手掌心下方外側,一條兩厘米左右長的傷口凝著紅色的血,從側麵能看清掌心裏銳利的斜側切割麵。手很疼,鍾欣城沒東西止血,他懊惱地坐在通道裏,渾身發冷。
他該先離開這裏,小心翼翼躲著嚴疏不被發現,再去醫院處理一下,希望不用打針,那樣就太不劃算了。
這麼想著,鍾欣城把額頭靠在膝蓋上,無奈地閉上眼睛。
都怪嚴疏。
鍾欣城在心裏把嚴疏祖宗問候到第四遍的時候,身後的鐵門被推開了。
男人的腳步沉重,許是帶著怒意,從胸膛鼓動出的氣息沉鬱粗重。他反手關上鐵門,發出鐵頁撞擊門扣的鈍音,如鍾欣城因劇烈運動和混亂情緒而生的脫軌心跳聲。
鍾欣城沒回身,仍把頭靠在膝蓋上。
跑不動了,不想跑了,鍾欣城輕輕呼吸著,自暴自棄。
小朋友身材清瘦,縮在昏暗通道裏宛如雨天暗巷裏無家可歸的兔子,渾身濕透、瑟瑟發抖。他的脊背線很耐看,如嶙峋的山脈;肩膀不夠寬,但琵琶骨的形狀對稱;腰更瘦,可以稱得上纖細,不堪一握。
可越是這樣的體型,在此種氛圍裏才越顯得可憐與孤獨。
嚴疏居高臨下地看了鍾欣城一會兒,什麼話都說不出來。
一秒、兩秒、三秒。
“疼嗎?”嚴疏突然問。
鍾欣城把手從身側緩慢收回來,斂下的眼眸裏是一片無措,他試圖遮蓋那道紅色的血跡,把傷口藏在衣服裏,不讓嚴疏看到。
挺疼的,出血了,但可以忍受。
等不到回答,也沒必要等待,嚴疏自顧自走下兩級台階,貼著鍾欣城坐下。
嚴疏身上很暖和,像個行走小火爐,估計是暖寶寶轉世。鍾欣城的腿側緊貼著嚴疏的褲邊,隻見嚴疏緩慢伸手,從鍾欣城肚子外的衣服褶層裏找到了那隻窩藏著的、不安分的手。
他動作很輕,像在修複一件精美易碎的藝術品,溫熱的掌心貼著鍾欣城手背堅硬的骨節,誘導地讓鍾欣城張開半曲的手指。
傷口暴露在空氣裏,沒有嚴疏想象的嚴重,這讓他鬆了口氣。
“疼麼?”嚴疏又問一遍,執拗地想要親口聽鍾欣城的回答。
手掌被握著,主動權半點不受控製,鍾欣城別過頭去,心中情緒翻湧,最後隻落成三個字:
“你的錯。”
沒頭沒尾的回答,嚴疏一愣,他伸手環住鍾欣城的肩膀,將他整個人置於自己的保護之下,指尖劃過小朋友的手臂。那動作單純得仿佛隻是朋友間的安慰,又曖昧得像情人的庇護,因為鍾欣城能感受到肩骨後嚴疏胸膛有力的跳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