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背叛的主題
“影武者！老天，這世上真有這種職業！？我還一直以為這不過是說書藝人的胡說哩。老弟，你是怎麼把自己藏在影子裏的，我們都很想知道呢。”
被一口鋒利的劍抵住了脖子，接觸到的一點皮膚已經在流血，這個被叫做“野牛比爾“的海盜船長，居然還在那裏誇誇其談，泰然對馬蒂亞的職業表示驚奇，而且，臉上沒有哪怕一點兒對自己的命運感到擔憂的樣子。這就很難不使路易對他的篤定感到震驚了。
這個野牛比爾，不是個瘋子，就是個有極大勇氣的家夥。這樣的勇者，竟然作了海盜，真是......
一瞬間，商船一邊的人們大多在心裏湧現了這個想法。
馬蒂亞楞了一下，但馬上把這勇敢的人質挾持的更緊。
”不要試圖用奇怪的問題引開我的注意力，野牛船長，”這有著奇怪職業的大副微笑說，“既然知道我是幹什麼的，就該知道，從來沒有人能從我們‘影子’手裏逃脫。你還是乖乖的合作來得痛快一點。我的耐心可超不過一分鍾哦。”
“你殺死我也沒有用，老弟”，人質用他那粗闊的嗓音說，“用不了一秒鍾就會有新的船長給推選出來代替我，說不定他還要感激你給了他機會,饒你一命呢。不信麼？對於這個我可是敢用自己的腦袋來擔保。”
“是麼，那我就一個一個的殺，直到沒有人敢代替你為止。”
那大副笑嗬嗬的答道，恍若這一切跟他毫不相關。
話音未落，眾人猛然間眼前一花，海雲的陰影之下仿佛有什麼東西，閃了一閃就消失了，就跟那雨天裏邊短暫明滅的弱小閃電似的；野牛周圍不遠處的八九個水手便覺得腰間一涼，低頭一看，忍不住便齊聲驚叫出來。
原來野牛被挾持，海盜們便有意無意的和馬蒂亞這神秘人物拉開了距離，以防暴起不測，船長都已經’被害‘，再陪上自己這條小魚豈不冤哉？這幾個則差不多都是野牛的心腹，但離開他也有數步之遠，最遠的離開他們就足有六七步之距。卻在剛才那恍惚的一瞬間，幾人的腰帶統統給人用利器切斷了。幸虧海上風大及時發覺，否則褲子落地，可就太.......即使如此，也有幾位臉皮薄的好男人，一刹間麵紅過耳。
誰幹的好事？當然是那位能夠瞬間消失，移動的影子武士先生啦。
一眾海盜和水手生長於市井鄉間，對影武者的傳說故事多少知道一些，如今算是親眼見識了這種職業刺客的‘可敬’之處。眾人一想到說書人故事裏那些‘影子‘的可怕故事，初始的囂張氣焰，立時就成了掉進火場裏的雪獅子----消融的幹幹淨淨了。
”我的劍術不佳，一分鍾裏隻能刺出一百四十七劍，勉強堅持半小時而已。慚愧啊。”
那大副得意洋洋的說。
沒有人敢懷疑他的話。
這時候路易他們從各自的藏身處走了出來，因為再埋伏下去已經沒有必要了。
“投降吧，野牛船長，相信你也看的出來，我們並不想趕盡殺絕。”
看到這是個好機會。路易趕緊說了一句。
“是啊，比爾，也許咱們該和這幫好漢談談，和一個影子作戰，我認為還是能免則免。”
一個臉龐古銅色，剃光頭的高大漢子說。同時把一把嚇人的大斧丟到了地上，發出沉悶的咚的一聲。
這仿佛一聲號令，上百名海盜，包括這些衝到商船上來的衝鋒隊員們，都收起了武器，彎刀回鞘，斧子落地，一時間甚為熱鬧。
“不錯，你們是暫時站了上風，不過，你要是以為這樣就可以打敗黑鯊提督，可就想錯了。老弟。”
看到部下被迫投降，比爾眉頭一皺，隨即很快就平靜了下來。聳聳肩膀，說出了這麼一句。
“這個不勞你操心，我的船長大人，”馬蒂亞咧嘴笑道，“你隻要乖乖的把我送到你們的老巢愛底華王子島，我就保證你們的人身安全。”
“哎呀，我差點給忘了，船上還有兩位可敬的乘客呢，”大副帶著可笑的神氣拍了拍腦袋。“瞧我這記性，船長不在，身為大副我是有責任把兩位送到航行的終點的，兩位要到馬德拉去，我沒記錯吧。”
“您說的很對，馬蒂亞先生，”路易微微欠身，麵帶微笑對這年輕的大副輕輕點頭說，“伯爵是去治病救人的，至於我麼，我是去看一個親人，可是這並不著急，所以，我有個唐突的請求----直說吧，在下喜歡寫劇本和小說，很想去見見那個大名鼎鼎的女海盜，您能不能帶我一起過去？”
眼前這個快活，自在的黑發青年，言語中流露出來的執著和狂熱，讓馬蒂亞覺得自己在無形間就被感染，影響了---就象一個癡人自己才能的自信.....就象........馬蒂亞自己對於自己的劍技。
這話幾乎要比剛才野牛的坦然麵對死亡，更讓一群水手們震驚，他們第一個感覺是，這個黑發青年瘋了----他是個發瘋的學者？還是害了很嚴重的熱病？瞧他把這件事說的，好象自己要去看一場喜劇，可事實上，黑鯊真是個可怕的女魔呢。
但是馬蒂亞被路易語氣中的執著打動了，他向他伸出了手，“您一定知道這非常危險，可既然您要求了，我又有什麼理由拒絕您呢。路易大人。”
路易笑的陽光燦爛。
“叫我路易就好，說實話，馬蒂亞兄弟---請允許我這麼親熱的叫您，從咱們共患難的那一刻起，
我就奢望著會有一個象您這樣勇敢又鎮定的弟兄，您可給我這個機會呢？”
馬蒂亞抓抓自己的腦勺，“您可是貴族呢，”
“---被廢黜的，
”那個苦笑著說。
“您不討厭我們的特殊職業麼？”
”求之不得，將來把你寫進我的小說中，你不會反對吧？“
“哦哦，這個，聽起來挺不錯的，那不是可以名流青史了麼，哈哈！”馬蒂亞拍拍腦袋，做個鬼臉。
“不敢保證，因為我路易目前一丁點兒名氣也沒有呢，嗬嗬，不過，我會全力以赴的。”
“恩，好吧，就為了這個‘全力以赴’，我們一起努力？！”
馬蒂亞笑咪咪的說。
“一起努力！”
路易放開了喉嚨，很久沒有這麼開心了，這天，這海，多好啊！
兩個青年，兩雙手，緊緊的握在一起。
金色的太陽光線，穿過古老威嚴的群峰，照射在法隆堡高大的石牆上之時，年代久遠的曆亞蘭廣場，早已經站滿觀看死刑的群眾了。
觀賞這種血腥的活劇，在我們看來確乎是一種殘忍的娛樂，但在資訊不發達，大眾娛樂方式很少的古代，卻是一種為廣大市民階級所認可的美好的消遣方式呢。
一般的情形，受刑者的姓名，籍貫和所犯罪名，會由總督府的書記官書寫一分布告上，提前一天給擱到行刑地附近的布告欄上示眾，也好讓虔誠的人們為這個犯罪的靈魂祈禱，企求他（或者她）在受盡地獄的苦難之後，能更早的得到解脫。
至於是祈禱的人多，還是咬牙切齒的人多，就全要看這罪犯的過去---如果他是一個受盡了苦難的人，群眾是不吝惜一抹同情之淚的，雖然這並不妨礙他們從頭到尾的觀看他從生到死的全過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