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靜回答他的,並不是起義軍的最高領導馬洛,而是起義軍的另一位領袖,法隆堡的雜貨商,人稱‘溫和的‘梅恩.
若和丹那相較,無論是氣勢和身材,梅恩都給人一種似乎要遜色很多的感覺,因此人們更傾向於把他當成一位純粹的小商人,盡管你在他才四十歲出頭臉上,根本看不到那種小商人常見的錙銖必較的神氣。相反,麵孔白皙,留著一撮稀稀拉拉胡子的這位法隆堡的水果商先生,更象一位可親的神職人員,可是你要把他當成一位溫和主義者就錯了,事實上,作為馬亞共和政府殘存的舊人之一,梅恩比丹那更喜歡暴力革命呢.
而梅恩的回答,可以算的上是正切合現在的形式,於是馬洛立即就微微點頭表示了同意,這也就是命令了,所以一些強硬者---比如丹那,雖然心有不甘,也隻有默默的服從了,於是起義者們開始在各自首領的統領下開始雜亂的撤退了.
能安然撤退的人能有多少呢?這些同伴與其說是軍人,到不如說是烏合之眾更合適一些.看著這些衣著武器各式各樣,隊伍不成陣型的排列在一起的老百姓,已經從悲痛中冷靜下來的卡洛思,免不了做如是想.
但是無可否認,這些人作戰真的很英勇,或者老百姓們一旦被激怒,也是很可怕的吧.
卡洛思甚至看到一些人就用長柄木鍁和那些全副武裝的鐵甲騎士們戰鬥,
以掩護一些同伴先於自己撤走.而且,看起來他們並沒有被敵人那一身閃閃發亮的裝備,給晃花了眼.
由於人數遠遠站著優勢,戰鬥的初期,人們往往看到的是一群暴動者對一個騎兵做殊死的搏鬥的場麵;誠然,
不論是普通的刺還是砍,對一個鐵甲武士是起不到多大的作用的,甚至由於緊張,即使暴動者刺中了騎兵,對於後者來說也沒什麼了不起;往往在前者錯愕的一刹那間,騎兵的馬刀就要了他的命,但是騎兵也在企求真神的保佑,保佑自己不會墜馬,否則的話,憤怒的群眾不把他分屍,把他踩成肉餡的鐵皮餅,還得說是他的幸運.
由於先前一些反水的士兵加入了起義軍的一方,就無形中讓總督的屠殺計劃有了很大的困難。激烈的戰鬥已經進行了十分鍾,廣場上血流成河,屍體倒下了幾百具,可戰事並沒有象卡爾文子爵估計的那樣,很快出現一邊倒的現象---盡管對起義軍一方來說,老兵是一眼就可以看出形式是很不利的----戰線正在緩慢的後撤---可離著最後崩潰隻怕還早著呢.
那風采翩翩的貝倫和一些起義軍的首腦早已不見蹤影,頭戴三色標誌的人也撤退了很大一部分,剩下的都是一些難啃的硬骨頭.而子爵閣下的精銳騎兵居然已經損失了上百.
這已經讓年輕的總督頗有些頭痛了.盡管他一刻也沒有懷疑過,勝利女神是站站在自己這一邊的.
可是士兵的損失實在太大,原想消滅這些烏合之眾,不過舉手之勞,可是現在…幸好損失的這些精銳士兵不是自己的嫡係.
可是就這樣也不容他樂觀,雖然這些人不是自己的私兵,可是王上那裏也是不好交代的,尤其是,由於王上的寵信,子爵年紀輕輕的就獲得了要職,在朝中潛在的敵人難到還少得了?
這邊總督頭痛,另一邊的卡洛思也在發愁。
作為一個職業軍官,卡洛思義不容辭的接下了守衛臨時街壘,指揮最後的斷後部隊的任務。。而少校留給他的命令是,堅守住紅獅子街---這條通向南門的大路一小時即可。
卡洛思中尉手下不乏一些勇敢的士兵,而且他們久經沙場----這些馬洛少校的直屬部下,正是起義軍中的軍事精華,可是就憑這區區兩百多步兵,能抵擋住那總督的鋼鐵洪流嗎?即使是那些倉促中堆起來的簡易街壘會起作用,讓鐵騎的機動力和衝擊力大大下降?
對此中尉心中可是一點底兒也沒有。尤其是讓這些自己平素的好部下流血,他可是大大的不樂意的。可是卻沒有辦法。
盡管他臉上盡量保持著一片肅然,可是隨著戰線的緩慢後撤,中尉握劍的右手手心還是滲出了擔憂的汗水。
敵人越來越近了,一百步,八十步,五十步,這年輕的中尉不由深吸了一口氣,看了一眼頭上瓦藍瓦藍的天空。如果,如果有奇跡就好了,他忍不住想,比如,某個心懷不滿子爵部下突然反叛,暴起發難,或者子爵倒黴的中了流矢而陣亡,軍心大亂,說不定還有起義軍還有可乘之機。
就在這一刹那間,從來不信神的他甚至想向上帝祈禱,祈禱奇跡的出現,可是這世界上真有奇跡嗎?甩甩頭,他不禁想要嘲諷自己的軟弱了。
作為軍人,就要有為自己所捍衛的一切決死的勇氣。那麼現在,“長槍手,準備戰鬥。”中尉怒吼道。
紅獅子街全長不足一千五百步,自北而南銜接法隆城堡南門和落日廣場,橫跨半個城南,裁縫鋪,成衣鋪,南貨店,水果店,武器鋪,這些店鋪組成了繁華的兩翼,可是現在,上千個起義者能否安然離去,就全靠一個打起仗來不要命的年輕人和他手下的兩百士兵了。
而他們能指望的隻有不到一個小時。或者這麼說,幾千條性命都有賴於中尉的指揮藝術能否超常表現了。
所以我們完全有理由認為,中尉那顆二十三歲的年輕心髒,有點不爭氣的抖動了兩下是情有可原的。這畢竟是中尉頭一次獨自指揮這麼意義重大的戰鬥---而且斷後本身就具有一層悲壯的色彩。
最初幾分鍾的戰鬥一點懸念也沒有----起碼比中尉想象的順利,靠著街壘的幫助,長槍手們擊退了敵人的兩次試探衝鋒,在丟下三十幾具人和馬的屍體後,敵人的戰線狼狽的向後收攏了。
僅僅隔著五十幾步的距離,站在一處倒塌的木頭涼棚頂上,中尉可以清楚的觀察到敵人的一舉一動。當他看到,敵人的一個臨時指揮官正在試圖命令自己的部屬下馬,放棄馬匹組成臨時的步兵隊時,這青年指揮官露出了他揶揄的微笑。
“通告他們的指揮官,我要和他說話。”
一個傳令兵把折不扣的執行了他的命令,事實上,這根本就很容易,朝對麵大著嗓門喊就行。
當敵人的一個指揮官出現在戰線的那頭時,卡洛思朝他他揮手致意.
“先生”,這中尉毫不掩飾自己的譏笑,”,雖然這條街除開這裏尚有三條岔口,但是我已經在每個岔口都設了路障,安排了足夠的勇士,所以,如果你們想在這裏拖住我們的主力,再從其他地方突破,根本就是做夢一樣的事情.”
“那可得打過了才知道.”
那人輕蔑的說..
就在這當口,距離這裏南邊兩百多步遠的地方,傳來了驚天動地的呐喊聲.使這兩敵手的神情都為之一動.
呐喊聲隻持續了一小會,但是從動靜上來看,似乎是防守的一方又取得了勝利.
“怎麼樣,先生?”
卡洛思得意洋洋,但是對麵那位並沒有因此而喪失冷靜.
“你指揮的很出色,卡洛思中尉,但這僅僅是個開始罷了.”那人說,”再說你支持的越久隻怕對你越糟呢,一旦我們從城外突破了南門一帶,你認為會有什麼樣的命運再等待著自己呢?我倒是為你感到可惜,你倒象是一個將才.”
說著,那人深深的看了他一眼,不待對手回話,扭身離去了.
仿佛一隻箭直接擊中了靶心,卡洛思楞在那裏,長長的一個瞬間.
那個家夥不知是什麼人呢?卡洛思以前沒有注意過他,職銜不高的一個中尉而已,卻有著敏銳的洞察力,道出了卡洛思長久以來的一個擔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