胖鎖隻好去柴房裏削了兩塊木頭,把他的柴刀夾在裏麵,就當是一柄“入鞘寶劍”了。
兩人跑到後山上一塊空曠的石台上,紀衝恒就如往常在神都的時候一樣練起劍來。他腳下踏的是軍營中常見的簡單劍法,端正平和的‘萬流趕潮’,意在萬眾齊心,如臂使指,一群最簡單的招式能推演出滔天巨浪一般的氣勢,簡單但是十分有效。一路軍營劍走完之後,他接下來手中劍刃畫出來的軌跡則是繁複多變的‘星羅棋布’,這是武穆學宮七十二絕技中的劍法。‘天下武學出黔中,黔中武學出日照’,日照高原上王朝武穆學宮裏的武學廣泛流傳於王朝的每一個角落。這些武學也有高低簡繁之分,比如這七十二絕技中的星羅劍法就繁複異常,若按照這劍法中所表達的劍理來推演,則能產生幾乎無窮盡的可能,就像天上的星星一樣變幻莫測,因而命名為‘星羅劍法’。他的繁複程度也使很多人望而卻步,相對的,見識過這種劍法的人也比較少。這樣的劍法自然不是那麼容易模仿的來,胖鎖學著揮舞了兩下就自己把自己絆倒在地,隻得坐在一旁看紀衝恒練劍。
紀衝恒的蠻鴆青光閃耀,劍氣破空之聲嗤嗤作響,而他的人隨劍走,動作流利自如。往常他一直覺得自己的劍術水平前麵有一層摸不著的牆壁,怎麼練都無法突破。他所練的星羅劍的第五層變化始終不能揮灑自如,於是他就瘋狂的學習其他的劍術,以期能從別的地方尋找到劍術提高的途徑,但是也沒有什麼收獲,隻是增添了一些花架子。
甚至他曾經一度懷疑自己,是不是因為不能煉氣的原因?就好像,瞎子和正常人比掰腕子時,沒有掰過正常的人,他就開始懷疑是不是因為瞎的原因讓我力氣變小了呢?
這煉氣是除了武術之外,提升自身實力的另一種修行途徑。在王朝大部分修行者的認知中,隻有兩種修行的分支。
一部分是以信仰為橋梁,將自己的精神意識進行升華,追求的是能明辨天地氣運、與神明相溝通的智慧和掌握萬物變化規則的終點,大部分的修神幾乎都在這三者之中。而修士們為了追求他們的目的所用的方法也多種多樣,有閱遍古今著作的,有踏遍山川河流觀看日月吞吐的,有誠心祈禱,經年不變的,還有砥礪心誌,艱苦跋涉的,他們中間也確實出現過一些驚天動地甚至改寫曆史的人物,而在大夏王朝這些人之中最成功的那一部分人,建立了大夏的護國神教——天均教。
還有另一部分人則是以生命為力量的本源,追求的是挖掘出人體中所蘊含的潛在能量。從現在可考的曆史記載中可以看到,人類文明經曆過了一次又一次的浩劫,先民們所創造文明繁榮衰敗更迭億萬年,信仰和知識也隨之燦爛和黯淡,但是始終不變的就是人類本身——生命的傳承延續,這就證明,生命本身才是最不朽的存在。所以這群人雖然不懷疑信仰的力量,但是他們更相信通過挖掘人類身體本源的力量才是正道。外在通過武學的磨練,內在則挖掘出了‘氣’這種看不見摸不著,但是身體能感受到的能量。一個擁有強大內氣的武者在戰場上幾乎是無所不能的存在,所以為了擁有這份力量,武者們通過各種各樣痛苦的錘煉和修行都在所不惜。
曾經的紀衝恒也是一個試圖追求煉氣的少年武士,隻是當他通過學習各種入門方法之後都無法獲得時,一度自暴自棄,失去了生活的信心。
可是在幾年前的一天,他被一個人的行為而震撼,顛覆了以往所有對於力量的認知。那個人就是王朝無人不知無人不曉的劍聖白舜臣。那是一個春天的下午,白舜臣突然造訪叔父的府上。那時候他的叔父素劍丘就像白舜臣提起了他:“這個孩子天資很好,隻是身體的情況有些特殊,舜臣兄雲遊四海,見識肯定是比我這種常年離不開神都的老官僚強很多,不如你來開導開導他。”
那時候紀衝恒看到的這個老人,臉上滿是斑紋和皺褶,眼睛已經被眼袋和耷拉著的眼皮擠壓得快要看不見了,從袖子底下伸出來的手幹枯而蒼勁有力。白舜臣看了幾眼提著蠻鴆的紀衝恒,隨手撿起了一根樹枝,比劃了幾下。他手裏的樹枝根本沒有用上任何的內氣,這根樹枝甚至脆弱到連紮進泥土的時候都會折斷少許。可就是這樣一個看起來垂垂老矣的人握著一根腐朽的樹枝,讓紀衝恒連拿劍去斬斷樹枝的機會都沒有。在他眼裏所能看到的不是一根枯萎的樹枝,而更像一顆枝椏無邊無際的參天大樹,讓他的劍無從下手。他終於明白了,這個世界上單單是劍術就能做到如此地步,幾乎是神跡一般!現在的他還清晰的記得那天白舜臣的每一個動作每一個表情和說的每一個字:“你手裏的劍很鋒利,但是你的心鈍得像一塊鵝卵石。不過這也正常,我像你這樣大的時候,甚至以為自己一輩子不需要拿起劍來對著別人。我很欣賞你,但我也在你身上看到了我的悲哀。”說完就之後長笑了一聲,在地上畫下來一連串的痕跡,這位傳說中的劍神就再也沒在神都裏出現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