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警訊(上)(1 / 3)

一 風雨阻途宿客棧 飛貼傳書獲警訊(上)

華夏地廣人稠,物產豐饒,江山如畫,人物風liu,周公製禮,以王道化天下,成康之世,刑措不用,四十餘載,詩書美之。孔子感諸侯力征,王道衰亂,筆削《春秋》,寓夫子意,存聖王道,為儒者祖。習者宗之,士民慕化,民風為之變,華夏成禮義之邦焉。

東周衰世,諸侯力征,欲圖霸業,天子不能製。山東六國,齊趙燕韓魏楚,日益弱,秦得關中之地,據崤函之險,東向而製天下,日益強。至始皇帝,“奮六世之餘烈”,以統一華夏為務,秦兵東出,十年而並天下,“履至尊而製**”,廢分封,立郡縣,建萬世基。

始皇帝十年而並天下,何其速也!然則山東之地乍得,不能盡地力,其民新附,其心不歸。六王製山東,數百年,非一朝也,其影響,豈可一朝而盡除?山東之民,豈可乍得而驟用?始皇帝雖是聰明過人,明察秋毫,沒有認識到這一點,沒有因時而改政,除苛暴,行柔道,懷天下,循附民心。反而北築長城,守藩籬,修陵寢,起阿房,暴兵露師,數十載也,興作之費,巨億不可計,苛繁重稅,轉積委輸之役,勞苦天下,民失其望,怨也。是故陳涉舉大澤,振臂一呼,關東震動,群雄並起,應之若風,而亡秦族也。強大的大秦王朝,瞬間風崩離析,秦王朝的崛起和滅亡,足戒萬世。

高祖起布衣,執三尺,斬白蛇,與群雄並逐秦失之鹿,得之,建帝業,開漢基。高祖無行,侮謾無禮,好酒色,過市貪杯,多滑稽詼諧事,然性明達,多材略,心胸開廣,有大氣魄,審時度勢,廢除戰國百王暴秦之苛政,行柔道,懷天下,蕭規曹隨,與民休息。文景繼統,不改高祖之政,務在養民,恭謹節儉,以濟斯民,數十載而不變,家給人足,無不殷富,詩書所美,難以過也。

然則,並非馬放南山,刀槍入庫的太平盛世,因為腹心之疾,生死大敵尚存,這就是匈奴。匈奴自淳維立國,至今已千餘載,國本極固,國勢甚盛,國力極強。

尤其是冒頓殺父自立為單於以來,更是盛極一時。控弦之士,四十餘萬,破東胡,走月氏,臣西域,取河南故地,踞隴西祁連,號令萬國,莫敢不從。侵擾華夏,擄掠金帛子女,為禍日烈。

高祖不憤匈奴橫行,起三十萬大軍北征,被困平城,七日七夜,賴陳平奇計,方得脫歸。冒頓恃強,遺高後書,出語不遜,樊噲一怒,“願得十萬之眾,橫行匈奴中”,得季布之言,高後息怒,不言兵戈。

高祖高後忍辱不言,非忘之也,力不能製。漢承戰國百王暴秦之亂,天下瘡病未瘳,不宜用兵,故高祖,高後,孝惠,孝文,孝景,行和親,結匈奴,欲待天下瘳平,複事之。

冒頓稽粥,雖是強盛,然隻在邊關侵擾擄掠,無意進入華夏腹心之地。自伊稚斜十年前,殺侄自立為單於以來,漸有南侵之勢,臣華夏之心已顯,華夏危也。

今上即位,炎漢開國,已七十餘載,國勢已振,國力已強,足可雪卻平城高後之辱。然而,當今聖上,不念平城之恥,高後之辱,不事匈奴,遊玩無度,令熱血誌士寒心,天下失望。

明達之士卻言,匈奴千年大國,國本固,國勢盛,國力強,兵利弓勁,未易輕圖。炎漢立國,以養民為務,師旅不出,士卒不練,民不知兵,朝堂空空,無可派之帥,無可遣之將,還不宜與匈奴爭鋒。當今聖上,得夢兆之祥,聰明聖徹,雄才大略,人所難及,深曉個中利害,是故隱忍不言。心性與眾異,其行必不同於常,今上壯誌難酬,隻有寄情於林泉,肆意於山水,以遣情懷。或可遇得一二良將,亦未可知,因為匈奴強盛,朝臣破膽,縱有壯士,懷破匈之策,要麵聖,陳旨意,難哉!

華夏江山本多嬌,山水如畫,江南猶盛,畫中畫也。江南的三月,大地回春,春guang明媚,春草碧色,草長鶯飛,群鶯亂舞,雜花生樹,是一年中,景色最美最豔時節。

今天正是三月十五,天上下著蒙蒙細雨,斜風細雨,不是很冷,但也感覺得到料峭春寒,因而遊人少,行人稀。

烏程去無錫的大道上,正有一車一騎,緩緩行進。馬車華麗,簾子低垂,不見車內景象。拉車的馬是一匹難得的駿馬,通體漆黑,油光閃亮,渾身上下不見一根雜毛,駿足得得,四蹄翻飛向前去。車夫莊丁模樣,矮小精悍,馬鞭輕揮,鞭梢虛響,馬車行進,穩穩當當,無絲毫顛簸。

騎馬的是個大漢,身材魁梧,虎背熊腰,膀闊腰圓,頭戴鬥笠,不見相貌,英氣遮擋不住,透衣而出。腰挎腰刀,刀柄上鑲著一顆鵝蛋大的紅寶石,格外顯眼,鮮紅的絲繐,在風中搖晃,刀鞘上刻著一些古色古香的花紋,有些年頭,應是積年珍品。胯下一匹白馬,全身無一根雜毛,極為神駿,配上一副銀鞍,白馬銀鞍,極是相稱。

這大漢是遠近聞名的歐陽天雄,歐陽二爺,和無錫天星莊莊主吳天星合稱江南雙俠。天雄和吳天星情投義合,遂結金蘭,情誼甚深。吳天星年過半百,卻無子息,也是老天有眼,去年三月十八,老伴產下一子,今年三月十八,正是周歲華誕。吳天星老來得子,心中喜悅,三月十八這天,定要慶賀一番。吳天星俠名著於武林,定有不少賀客,天雄想今天趕到天星莊,幫吳天星張羅張羅,哪知,半道上下起了雨。

雨越下越大,天雄抬頭了天,道:“阿三,趕快一點,到李掌櫃店裏避避雨。”車夫應道:“是,主人。”聲落鞭起,蹄聲得得,馬車驟然加速向前奔去。

大路邊有一家酒店,掌櫃是李三喜,人稱李掌櫃。店門前的草坪上,豎著一根三丈多高的旗杆,掛著一麵酒字旗,在風中獵獵作響。門楣上掛著一塊檀香木匾額,上書“煙雨樓”三個泥金隸字,一筆一劃,猶如斧劈刀削,雄奇峻拔,寒意森森,似是利劍刺空一般。

時近正午,店裏熱鬧非凡,所有的座頭都有客人,客人忙著吃喝,喧囂之聲大作,吆五喝六,猜拳行令之聲不絕。

煙雨樓聞名遠近,享譽江南數十年而不衰,隻因有兩絕。一是環境優雅,布置得宜,景致適人,酒樓後麵有一座花園,種有各種花草果樹,奇花異卉,珍果異木,無不應有盡有。

第二絕就是菜肴精美,不論南北滋味,山珍海味,經大廚們的精心製作,無不味美適口。在此店歇宿,不僅大飽眼福,還可大飽口福,一快朵頤。因而,無論行商坐賈,遊人士子,途經此處,必在此店駐足歇宿,是以煙雨樓的生意越做越紅火,數十年而不衰。

店外大道上,離店百丈外,一個四十上下的儒生,施施然而來,瘦削的身材,儒冠儒服,尖尖的下巴,一撮山羊胡,稀稀疏疏,獐頭鼠目,小眼突睛,眼屎巴拉,一副肮髒狼狽相。

這人姓藍,名仁心,人稱藍先生,手中一把折扇,畫了一對鳥,雙翅撲愣,白浪翻飛,正在戲水,雙喙相對,一副親熱態。雙鳥既無神亦無韻,甚是醜陋,唯有翻飛白浪有點近似。鳥旁題著:“關關睢鳩,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正是《詩三百》之首《關睢》。夫子論詩,以《關睢》為首,他把《關睢》畫得醜態盡出,太也褻du聖人之意。

藍先生把手中折扇搖了兩下,不多也不少,悠閑自得,吟道:“鳳兮鳳兮,何如德之衰也!來世不可待,往世不可追也!天下有道,聖人成焉;天下無道,聖人生焉!方今之世,僅免刑焉……”搖頭晃腦,雅致悠閑,倒也不乏儒者之風。這是《接輿歌》,據說孔子適楚,接輿狂歌門前,以之暗喻孔子,今世多艱,何不明哲保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