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準頭向來不太好,一起去花園偷摘蘋果時我就有所領悟,如果你敢站在他彈弓旁邊五米內,並且不快點找個地方避難,你很可能就成為彈丸的受害者。同你與水果的方位無關,他的出手完全要看星相和月相的隨機作用。
所以那把長劍一脫弦,我就認命的鬆開手,向下墜落。
下麵是森林,有蓬鬆的樹冠、體貼的藤蔓,掉下去也許不至於死。但是如果被他長劍穿心,我發誓我會死得很冤。
橫下一條心,我張大眼睛看著自己下墜,幾隻大鳥出現在我下方、沒有及時閃開,我甚至往它們背上踩了幾腳,成功延緩了落下的速度。
樹冠接住了我、隨後是密集如網的藤蔓。
“煎果!”小狼哀嚎著衝進來打算為我收拾遺骨的時候,我一隻腳被藤蔓纏住、頭朝下晃蕩著,氣若遊絲跟他打招呼:“想辦法把我放下來,當心,別讓我臉朝下著地……”
大鳥們不甘心的在上空盤旋,許多都羽毛淩亂、血跡斑斑。
“咦,我傷了這麼多鳥啊?”小狼一邊替我解藤蔓,一邊仰頭欣慰道。
“你以為?”我不客氣拆穿他,“它們大部分是衝過來想啄我,結果我忽然往下跳,它們收不住勢子,啄到彼此,這才受傷的啦!”
小狼一射出箭、就埋頭衝過來接我,所以才沒看清。我可是張大眼睛看得清清楚楚,他那把長劍,當空飛過,倒是把那些鳥兒嚇了一跳,作用也僅此而已,隨後掉下去,就不知掉到什麼地方了啦。
“我要找到它。它是我半年的零花錢!”小狼悲慟。
是,是。那半年他就沒舍得買零食,都到我這裏來搶的。所以我對這把劍也擁有股份,有資格一邊抱著他的脖子狼狽回到地麵,一邊推他:“別管什麼蠢劍了,快出去幫忙!這些鳥又去啄誰了?”
真的,它們對藏在密林中的我們沒辦法,亂飛了會兒,好像又找到了目標,齊唰唰向林外某個點衝下。
是美人巫師還是天豬?我心如焚。
跑出林子,我們正好見到美人抱著天豬跌坐在地,大鳥們對他們襲擊,可美人懷裏忽然有透明的光柱衝天而起,大鳥們被衝得七零八落、傷上加傷。我跟小狼也奔到他們身邊,揮拳威脅、在地上揀起石子打鳥兒們。它們悻悻的又試著俯衝兩次,光柱更凜厲,打頭的大鳥終於受不住了,短嘯一聲,領著眾鳥離去。灰色雲層在它們身後合攏。
總算……告一段落了?我們脫險了?
小狼忙著拉開美人的衣襟查看:“你有什麼法寶啊——哎喲!”
水晶球裏的老奶奶咬了他一口:“非禮勿動!有伸手進別人懷裏亂掏的嗎?”
美人訕笑著把球捧在手裏:“剛剛全靠奶奶的靈力啦,我自己哪有這本事,僅剩的幾張祖傳符在設陷阱和打你們時都用得差不多了……啊呀!”捂住嘴,很生氣自己怎麼把這麼重要的秘密隨口就說了出來。
老奶奶恨鐵不成鋼的歎了口氣,背過身去,也懶得罵他了。至此我們總算知道他有多渣。
我扳著他的手臂:“那座森林不大,你怎麼會帶我們走那麼久的?”
美人雙頰“呼”又紅了起來,捧住臉:“別看我!我是恐高,才不是因為漂浮上去才發現森林這麼小,有所內疚……啊呀!”咬住嘴唇,很生氣自己怎麼又說了老實話。
小狼抱住我的腰,我手腳齊揮:“別攔我,我要揍他!”難得有人能把我氣成這樣的。不揍他一頓都對不起他這樣的渣!
“好啦好啦!先不提這個!”美人躲到天豬後麵,抱頭道,“我的花栗鼠不見了,能幫忙找找嗎?”
我原以為他故意岔開話題,可那隻花栗鼠就是真的不見了。笨美人甚至想不起來什麼時候不見的,大鳥來襲的之前還是之後?
我們隻好分頭找。我跟天豬一隊,小狼跟美人一隊。美人跟小狼很不對盤,但是考慮到美人杯具的認路能力,還是把小狼派在他身邊好一點兒。免得找回花栗鼠後,我們還要再找一次美人兒,恐怕比找花栗鼠還難。
居民們仍然躲在他們一幢幢零星散布的小樓裏,想找個會喘氣的問話都難。我摟著天豬漫無目的走啊走,眼淚忍不住掉下來。
雖然天豬一直沒抱怨,但是它的生命火焰越來越弱了。任何生物都是要睡覺的,如果不行,那就會削減生命的燭光,直到燭光歸零,靈魂也就化為一縷青煙。這不是玩笑。
“說到底,為什麼不睡呢?”我恨恨罵它,“就像小狼說的,其他人也還是睡得好好的不是嗎?”
天豬委屈的向我眨巴著小眼睛。
我們的大西雲嗬,雖然沒有多絢爛的色彩,但總是溫柔伴在我們天空之島的左右,不離不棄。我們的島嶼實在太高了,永遠能接觸到陽光,隻有當它定時摟抱我們時,我們才能得到白夜,光線變得朦朧,人變得疲倦寧靜,它嘩——嘩的雲濤聲模模糊糊、千回百轉,勝過一百首搖籃曲。
總有一些東西是這樣的:它在的時候,你覺得它溫馨美麗,但並非性命交關那麼重要;當它離開之後,你才會醒悟,它就是性命交關的。不管別人怎樣對你一次次說,你還可以活下去,活得很好。但是不行、不行、就是不行。隻有它。除了它,怎樣都不行。
我歎了口氣,踢起一塊石子。
“吱吱!”
哎,這是什麼聲音?
我們往那兒走,聲音更大了,除了“吱吱”還有“吱呀”、“格吱”什麼的,像是兩隻老鼠在對打。
對嘛!除非遇到強敵,否則看花栗鼠的樣子,它不像是會離開主人很久的嘛!我趕緊衝下去,在田野的小溝裏,見到一團稻草在那兒動來動去。情景非常之怪異,我把眼睛揉了又揉,才確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