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9章 天豬要睡覺(3)(1 / 3)

“是在我懷裏找到的……”美人扁著嘴,“這不代表我太粗心。也許是它什麼時候又跳回我懷裏呢……啊,先別急!”麵對我們捏緊的拳頭,他急著想將功折罪,“我記得祖傳有一份地圖,說的是‘從天而降災殃時’,應該去什麼聖地找幫助。這些鳥不是從天而降麼、不是很災殃麼?所以,我們照那份地圖找,就可以有方向啦!”

有方向是好事,但是——“大鳥來襲是剛剛發生的事,你的祖先就能預料到,畫下地圖嗎?”我率先表達出疑惑。

“誰都知道,巫族是有預言能力的好不好!”巫師不屑的揚起下巴,“——好吧,我學業不精——但不能否認我祖先的功績啊!他們什麼東西留不下來啊?而且,更重要的是,發生任何大事時,不是都有藏寶圖、探險圖出現的嗎?多少英雄史詩裏都證明了這一點啊!”

小狼被鎮住了。我幾乎可以看見他大腦裏飛快的掠過史前讚歌、屠龍傳說、寶劍迷蹤……等等那一切被他翻得起了毛邊的傳奇故事,最後不得不承認巫師的話有道理。連這樣討厭美人的他都無法反駁。

“那麼,把地圖拿出來看看。”他要求。

“呃……”美人的視線滑向四麵八方。在大鳥的襲擊中,他的箱子跌開了,東西丟得七零八落。

“那些花兒到哪裏去了?它們散失在原野的懷抱裏。”稻草人不合時宜的吟了一句詩。我們則悲涼的掃視廣藐大地上的“那些花兒”……

最後,那卷“古老的地圖手稿”找到了,一起找回來的還有些零零碎碎的東西——魔法杖、魔法鍋什麼的。美人聲稱:“最重要的東西仍然失落,包括我用來替換的一打巫袍!”我們鄙視他一眼,不再理他,將那些找回來的零碎東西都放在大鍋裏,用豬絲係在稻草人背上,連那隻大鳥也一起塞進去。稻草人慷慨的聲稱:“盡管係上來吧!竹骨的稻草人是不會被這點東西壓彎腰的。”

我們從此徹底擺脫了美人那兩隻笨重皮箱。

四 西馬

根據地圖,我們一直往西走,走過了灰白的鄉村,眼前是一片新的土地。

雲朵終於變白了、也變得稀薄,縈繞在天空上像許多條白帶子,精巧的織成各種花樣,像是故意給天空繪上的奶油裝飾,又像是刻意拉起來的絲幔、想掩蓋什麼秘密似的。

雲朵下麵的大地沒有山,但也並不平坦。許多斜坡,那些斜坡有的短得突兀、有的長得過份,彼此交錯,像一件複雜的折紙作品。許多大大小小的屋子就在折紙的皺褶間依勢而建,有時相依相偎、有時又層層疊起,複雜得叫人頭暈、考究得叫人心生畏懼。

“這是一座迷宮嗎?”我驚叫出來。

我們之間唯一方向感優良的小狼當仁不讓手執地圖卷,對著那複雜的地市看了很久:“真奇怪,地圖應該是指示怎麼從這裏走出去的——我們要穿過它,前往另一邊的森林——很久之前的巫師,真的預料到我們需要它?”

“我說吧?我的祖先……”美人忙不迭的表功,聲音卻卡死在喉嚨裏。

一個巨大的女人麵容從我們麵前浮起來,下巴擱在地平線上,頭發飄飛在雲間。

她看起來很老了,但麵部線條仍像雕像一般端正柔美,深深的皺紋並未破壞這種視覺效果,反而如同花紙上的裝飾紋般令她的臉別有韻味;她雙頰仍然有著兩抹玫瑰紅色,像是病容、又像嬰兒,笑起來時,嘴裏一顆牙都沒有,也像嬰兒——我再沒見過像她這樣醜得怪異、美得驚心的女人。

“妖精?”我躲到了小狼身後。就算他丟失了長劍,他至少是男孩子!應該保護我不是嗎?

巫師抱著花栗鼠,緊隨著我,也躲到小狼背後。我萬分鄙夷瞪了他一眼,恨不能把他踢出去。小狼倒不介意,跟稻草人肩並肩站立,把我們護在後頭,對那女人的影像喝問:“你是誰?”

大鳥在鐵鍋裏瘋狂掙紮,像是被誰倒了一勺滾油。女人嘴裏吐出笑聲,清脆而寒冷,如同初冬早晨的冰淩:“你們要繼續往前嗎?”

小狼沉聲回答:“我們要往前。你有什麼意見?”

“意見……嗬,沒有,沒有。”她低下頭,但不屬於軟弱羞怯,倒像在強忍嘲笑的樣子,“本來以為要費其他腦筋的呢……沒什麼,沒什麼。你們既然這樣蠢,就走吧。”

太陽在地平線落下去,像一隻被無形大嘴吞噬的荷包蛋,逐漸消失。那女人也隨著夕陽緩緩消失了。鐵鍋裏的大鳥不再出聲。起伏的斜坡變得黑黝黝的,如同成群怪獸一般伏在我們前麵。燈火這裏一叢、那裏一簇亮起來,映著天上星星,都像是怪獸的眼睛。

我怯生生拉了拉小狼的衣擺:“現在我們怎麼辦?”

小狼咬了咬牙:“走!”

“不行啊!”巫師聲音裏帶了哭腔,“我的花栗鼠又不見了。”

我幾乎暈倒:“你剛剛不是還抱著嗎?”

“是啊,可是一轉眼就……也許被嚇跑了?”巫師著急道,“再幫我找找呀——”

“天已經黑了,先借宿吧。”小狼理智的建議。

我幫腔:“就是就是!反正你也不喜歡它,一直對它這麼凶不是嗎?它不在你身邊也好。”

巫師愣了一下,又愣了一下,嘀咕道:“也對。”撩起袍子,領先走進了迷宮城市裏。

他的背影,不知為什麼有點寂寞?

大鳥又啄了一下鐵鍋,小狼把鍋掀開一條縫:“幹嘛?”

大鳥小心翼翼探出一個頭,左右看了看:“嘿嘿,那啥……我就是餓了……有肉吃不?”

“吃你!”小狼“咣唧”又把鍋子合上了。

這座迷宮城市名叫“西馬”,它的名字用花崗岩刻在城市的入口,那麼沉重,希望所有人都把它擱在心頭似的。城裏所有建築也幾乎都是花崗岩製造,相當古老了,地衣慢慢的向上侵蝕它們,但最多侵蝕到牆壁的一半為止,那些高大牆壁的上半部,總是用某種神秘的方法努力保持潔白。看著它們你會有種錯覺:它們是被群蛇纏繞的少女,努力向天空伸展著手臂,希望用星光來洗滌自己,但還是不可避免的被吞噬到了腰部,離滅頂之災隻有一步之遙,於是她們的氣息都變得哀婉消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