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1 / 1)

那時候母親還很年輕,雖然勞作辛苦,要幹許多活,但她的美麗依然隱約可見。

我每天早上起床,第一眼看到的總是擺在桌上瓶子裏的一束鮮花,清香撲鼻,我的心情一下子就變的開朗起來。

有時候是野百合,有時候野菊花,有時候是映山紅,它們唯一的特點是都很鮮豔,蒼翠欲滴。

母親似乎在用這種特殊的方式告訴我,不管生活多麼清貧,我們都不能放棄追求美的願望。

我家住的是那種低矮的平房,據說有近百年的曆史了,用黃泥砌成的,地上常常灰塵飛揚。

一到下雨天,地上坑坑窪窪,狼狽不堪。不管白天還是晚上屋子裏都是潮濕黑暗的,黴氣十足。母親必須經常將被子拿出來曬,不然它就會黴爛掉。灶頭上常常會有蟑螂和臭蟲出沒,我就拿著用毛竹枝條編成的撣子追打它們。

在十歲之前,我沒有穿過一件新衣服。有的是別人穿舊了送給我們娘倆的,有的是母親從舊貨市場花幾文錢買來的。我的鞋子常常是穿得破了洞,腳指頭都露出來了。我們的衣服都打過補丁。俗話說新三年舊三年縫縫補補又三年,其實不是這樣的,母親身上穿的衣服往往是新三年舊三年縫縫補補得十年。雖然舊,但是母親總是把衣服洗得幹幹淨淨,在衣櫃裏總得放上一小包蟑螂丸。

夏日的晚上蚊子總喜歡來光顧我家,它們從破了的蚊帳洞裏鑽進來,嗡嗡叫個不停。

我很不情願地起床,點亮煤油燈,執起芭蕉扇啪啪地驅趕蚊子。這絲毫不比我白天在大樹下抓螞蟻來的有趣。

完事後我擰滅燈,躲進蚊帳裏,心想這下總該可以睡個安穩覺了吧,不料耳朵邊又傳來討厭的蚊叫聲。要是它們隻叮人不嗡嗡直叫那該有多好呀,在我看來,製造噪音比吸取人血更為厭惡。

這時,會有一兩隻老鼠出來搗蛋,啃咬著木製的舊衣櫃。蚊子才唱罷,老鼠來登場,吱吱聲和嗡嗡聲交織成一片。

這些家具都是當初母親嫁給父親時的嫁妝,櫃子的腿腳基本上都被它們咬斷了,母親隻好拿磚頭或者瓦片將就墊著。

我懷疑這窩可憐的老鼠們一定是好多天沒有進食了,難怪它們會咬得這麼帶勁。我們家一貧如洗,連自己都吃不飽,哪裏會有多餘的東西供它們享用呢,它們真不應該在我家長期定居下來。

我發出“喵喵”聲來嚇唬它們,起先它們還真怕了,聞聲而逃。

但日子久了,它們似乎聽出了其中的破綻,任我怎麼裝神弄鬼,它們依舊我行我素。

我跟蚊子、老鼠們之間的戰爭非一朝一夕能平息,注定要打一場持久戰。這種情況下,往往以我的最終妥協而告終。

我隻能光著上身坐在窗台邊,我不知道大半夜的能幹點什麼,就開始數天上的星星有多少顆,數著數著就頭暈了。我望著天上的月亮婆婆傻傻地發呆。

我常常問自己一些傻問題,譬如說月亮裏麵真的住著嫦娥嗎?天上真的有神仙嗎?人能飛上天去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