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3章 珍珠舶(3)(3 / 3)

單說差人,去了兩日,隻帶一個管莊人李太回複。知縣備細鞫問,李太道:“小的莊上,並無馮氏,隻有家主李春元,於數月前,曾將一個蘇妓馬二娘,留住半月,隻今回去已久。忽蒙差喚,家主有一名柬,拜上老爺,尚要自來麵說。”知縣便把李太發回,又將趙相打了二十。幹證周孝,也是十板。趙相回到監內,愈加氣苦,放聲大哭,周青霞反覺不安。自此無話。

又將月餘,周青霞釋放出獄,與趙相作別道:“隻在五日之外,小弟決要訪一實信,再來相報。”及至第六日傍晚,周青霞果然來到獄中,笑嘻嘻的對著趙相道:“今番小弟到彼,再四訪問,始知又換了一個所在,已有著落。適才見了趙雲山,約定明早具控,特來報知吾兄。俟尊閫一到,就要對理鳴冤。”趙相聽罷,不覺流淚道:“多謝吾兄,熱腸超救,豈不知感。隻是小弟狗命,應沉獄底。萬一仍舊拘拿不著,豈惟有負雅愛,更使小弟徒受一番血杖耳。”周青霞變色道:“此番小弟自為證見領拘,決無錯誤。況一片熱心,無非憐爾夫婦,一作羈囚,一為娼妓。所以拋了正務,不憚遍行訪實,豈兄反不能相信耶!”趙相慌忙雙膝跪下道:“蒙兄如此用情,誓作犬馬相報。”當下周青霞出了監門,就約準了趙雲山,並把董近泉一齊邀到普照寺內,酌議狀詞。把蔣雲做了頭名,李太第二,現窩馮氏的房主周順為第三,連著馮伯元、馮氏,共是五名被犯。董近泉做了鄰證,依舊趙元為抱告。周青霞自己做了證見領拘,一一準備停當,隻等拘到了馮氏,然後另行各犯。

話休繁絮,不消十日,已把馮氏緝獲帶到。當日午後,知縣坐堂,就把一幹人犯拘齊聽審。先叫馮氏上去,拍案大怒道:“你這淫婦,為何背夫逃走,甘作娼妓,致令趙相被告坐獄,從實招來,免受刑法。”馮氏道:“爺爺在上,容俟小婦人實訴冤情。那一夜,氏被丈夫毒打情極,思欲投井而死。詎料開得後門,遇惡蔣三,站在壁邊竊聽。見氏出來,便一把扯氏到家,對氏說道:‘有甚大事,休要短見,不如依我,將你送到一個親眷人家,暫住幾日,待把你丈夫勸解息怒,方好回來。’小婦人一時失了主意,被惡徒誘信,即於半夜,喚了船戶方明,同妻楊氏將氏載到上海縣離城下鄉寄居李家莊上。過了一日,惡徒始到莊,那時氏即欲歸。惡徒又說道:‘爾夫被告忤逆,已禁獄中,且再消停,方可回去。’自後又將半月,惡徒乃同一後生錢選,下來對氏說道:‘爾夫已問重罪在獄,缺少使用,若得五十金送官,便可審豁。這個錢秀才,家私巨萬,如肯依我,與彼相交,則丈夫可救,爾亦可歸。’此時小婦人揣知惡徒意,號哭不從。豈料惡徒與李太相謀,手持樹棍毒打,威逼受汙,經今已有數月。計惡徒所得不下百金,隻此是實,伏乞青天詳察。”知縣又問道:“夫妻反目,乃人家常事,你何必就要尋死。況與蔣雲無幹,何故倚牆竊聽,你再據實說來。”馮氏便把趙相出外為商,蔣雲先奸王氏,後又逼己行奸,自始至末,備細訴了一遍。知縣就喚蔣雲上去,微微冷笑道:“你這奴才,既把他婆媳奸汙,複又乘機誘匿,威逼為娼。似此窮凶極惡,真死有餘辜了。”說罷,又喚馮伯元問道:“你怎麼不詳真假,輒敢以人命誑告,豈不聞法重刁誣,律嚴反坐麼?”馮伯元慌忙叩頭道:“青天爺爺,小的翁婿,無有異言。也都是蔣雲報信,唆某告狀的。”知縣便叫趙相道:“你計前後,共打了多少?”趙相道:“計受老爺恩責,共打了一百零五板。”知縣道:“既如此,那惡奴才,我也不打你多,隻照趙相,打了一百零五板罷。”當下蔣雲自知罪重,並無一言執辯。雖則壯勇過人,剛剛打到七十六板,已是氣絕身死。知縣又叫趙相問道:“汝妻業已身辱名毀,可即斷開?還要完聚?”趙相泫然泣下道:“小的家事已盡,母氏又死,舉目無親,乞賜完聚罷。”知縣便把李太、周順、馮伯元每人打了十板,分別擬罪。又喚馮氏道:“你這淫婦,本該打你二十個板子。看你丈夫麵上,姑免。”當下趙相領了馮氏回家,眾鄰舍都來慰問。說起蔣雲,無不切齒痛罵。

以後,趙雲山將銀二百兩,借與趙相開個店麵營生。馮氏亦追悔前事,勤苦幫助。不上三年,仍掙了數百金家計。曾有一詩為證:

結義誰知反結冤,圜扉終日淚潸然。

若非天意誅凶惡,豈得明珠去複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