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39章 歡喜冤家(24)(3 / 3)

自從初到見西湖,每感湖光照顧奴。

今日別伊無物贈,頻將紅淚灑清波。

又有見玉貞去後到樓邊觀者,莫不谘嗟,竟自望樓下舍,也有幾句題著即事:

王孫擬約在明朝,載酒招朋竟爾邀。

鳳去樓空靜悄悄,一番清興變成焦。

須臾到岸,一眾人竟至錢塘縣起解。夜住曉行,饑食渴飲,不止一日到了永嘉,竟與眾人投到。縣主把王文、楊祿一齊拘到聽審。先喚玉貞道:“你是婦人家,嫁雞隨雞才是,怎生隨了宋仁逃到杭城,做這般下流之事!害丈夫被楊祿告在我處,把你丈夫禁責,還待怎生講?”玉貞道:“爺爺,婦人非不能綰,但丈夫心性急烈難當,奴心懼怕;適值宋仁欲往杭城生意,也是婦人有這段宿業還債,遂自一時沒了主意,猶如鬼使神差竟自隨他去了。若是欺了丈夫,把房中銀錢之類也拿去了。”縣主忙問王文:“此時你可曾失些物件麼?”王文道:“一毫也不曾失。”縣主又問玉貞道:“宋仁這個奴才,五年滿徒不必言了。你今律該官賣,不然,又隨風塵了。”玉貞道:“求太爺做主,奴身該賣,懇恩情願自贖其身,向空門落發以了此生,是爺爺恩德。”縣主叫楊祿:“你不若與你侄女另尋一婿以了他終身,如何?”楊祿上前道:“蒙太爺分咐,小人不敢有違。”

玉貞仔細把楊祿一看,道:“我哪裏認得你?什麼叔子在此,把我丈夫誣告?”楊祿道:“侄女,也難怪你不認得我,你五歲時我便京裏做生意,今年才回的。”玉貞道:“且住!我問你,我爹爹是何姓名?作何生理?家中三代如何出身?母親麵貌長短?說個明白出來!”楊祿一時被他盤倒,一句也說不出。縣主大怒道:“世上有這般無恥光棍枉言!必定聞知王文不見妻子,生心認了表叔,指望詐些銀子。一定王文不與,他詐心不遂,將情捏出殺妻情由,告在我處。”王文上前道:“爺爺青天!著人來打合,要小人的盒禮錢;小人妻子也沒了,倒出盒禮,不肯與他,生情屈害小人。”縣主抽簽,先把宋仁打了三十板,又將楊祿重責四十,著禁子收監道:“待我申報了三院,活活打死這光棍;若留在世,貽害後人。”宋仁流富春當徒五年,滿期釋放。玉貞情願出家,姑免究。縣主隻為這玉貞標致,不忍加刑,亦是憐念之意。

王文稟道:“妻子雖然犯罪,然有好心待著小人。一來不取一文而去,方才質證楊祿句句為著小人,一時不忍,求老爺做主。”縣主道:“為官的把人夫婦止有斷合,沒有斷離的,但此事律應官賣,若不與他一到空門,這是法度沒了。如今待他暫入尼庵,待後再來陳告,那時情法兩盡,庶不被人物議。”當把審單寫定,後題玉貞出家八句於後,道:

脫卻羅衫換布衣,別離情種受孤淒。

西湖不複觀紅葉,道院從教種紫芝。

閑處無心勾八字,靜中有念去三屍。

夢魂飛繞杭州去,留戀湖頭憶故知。

判畢,把一眾人趕出,止將宋仁討保還家,打點起身。

玉貞隨了王文回家。到了家下,取出男衣還了宋仁,把上好女衣付與王文收了。身邊取出那二百銀子,稱了五十兩付與宋仁道:“我也虧你一番辛苦,將去富春娶房妻子度日,切不可再到溫州來了。”剩下一百五十兩銀子,付與王文道:“妻子雖然不該撇你而去,今日趁的銀子依先送你,另娶一房好妻室到老。那生性還要耐性,若是你沒有那行凶之事,我怎生舍你?”將手上金銀戒指除下,並幾件首飾盡付王文。身邊還有幾兩碎銀,看著周全道:“這幾兩銀子,煩勞周伯伯與奴尋一清靜尼庵,送他作齋,待奴也好過日。”王文見妻子這般好情,一時不忍相舍,便放聲大哭起來。玉貞也哭起來,連周全也流下淚來道:“你二人既如此情狀,我亦不忍相看;不若將些銀子往他州外縣做些生意,保可度日。把屋宇待我與你賣了,共有三百現銀,怕沒生意做?小小銅錢當兒也夠偏了。離了此地,怕什麼人來刁你不成;”王文道:“如此甚好,隻求大兄留心。”周全道:“自然在心。”王文連忙買了酒物,獻了家先神祇,就請周全同飲,夫妻二人重新恩愛。這也是玉貞欠了這些人的風流債,宋仁引去還了,重完夫妻之情。

後來周全兌了銀子,與王文就在城南開一木器鋪子,夫妻二人掙了若幹家當,一連生了三個兒子。王文因出了衙門,那吃酒就有了節度,再也不撒酒風。故此,兩下酒色皆不著緊。那楊祿被知縣活活打死了。後人把他幾個人名字寫出,倒也湊巧,道:

因為王文不文,故使玉貞不貞。

惡人楊祿不祿,施恩宋仁不仁。

止有周全,果爾周全,完成其美矣夫。

第十六回費人龍避難逢豪惡

萬般由命不由人,命不差池半未分。

命坐五常清要職,若逢華蓋是高真。

紅鸞照著貪花柳,驛氏推時道路人。

命有許多說不盡,且將算命表緣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