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搶親(下)(1 / 1)

“薑米兒,倘若你今天不跟我走,就別想活著離開這兒。”白泰常舉著槍,一副歇斯底裏的模樣。嗓子已像破鑼般沙啞。

“假使你偏要帶我走,那你能拿到的,也隻有屍體!”說著,我用石塊抹在脖子上。隱隱地,好像有涼津津的鮮血流了出來,一滴、兩滴,淌在我的絨褲上。

“二夫人!”蔣冰嚇得欲跑上來攔我,卻一把被莫桑兒擋在了身後。

“危險,三少奶奶!”莫桑兒目光陰冷,像是在瞅一出非死即傷的悲劇。太陽此時已快下山,萬丈的霞光像是要被收攏到一個火紅的布袋裏去。

也就在我望向暮色的時候,小七一下子從我的身側竄上來,用力扳住我的雙手。隻聽得“咣當”一聲,我手中的石頭便掉落在地,慘痛地攔腰折斷了。

我跟這石頭真像是同樣的薄命哩!

“小七!”我對小七怒目而視。他卻隻呆呆地笑笑,憨憨道,“嫂子,留得青山在!”

“你叫我什麼?”我愈發地氣憤了。怎麼世上竟是這般趨炎附勢之人。稍稍明白了事情原委,就想著如何去巴結主人。倒還不如讓他生得副愚笨腦瓜,永遠不懂這些世俗之事。

我被他們用麻繩困住了手腳,便給抬上了馬車。一路上跌跌撞撞,難受得我暈頭轉向。

“白泰常,你個吃人不吐骨頭的!”除了這一句,我再想不出別的什麼惡語。這樣了無春意的春日,實在沒什麼好。

我努力地用捆住的雙手撩開簾子,看見前麵白泰常穿著紫色長袍於馬上搖晃著,威風凜冽。粉嫩的桃花瓣兒時而澆灌在車蓋頂上,盛不住時,便如天女散花般滑落眼前。可與我來說,這已不是可以嚼來充饑的桃花了,而是隻能從花粉過敏的人身上感受到春天的存在。

小七感受到了我的動靜,便回過頭來。

“嫂子,您還是省些體力罷,總該有你用得著的時候!”他有些不懷好意地笑了笑,讓我瞬間覺得他也是個壞人。

“你們這些混蛋!”我做出要跳馬車之勢。不給他們些顏色看看,他們還真以為我是紙老虎?

“嫂子,你這是幹嘛?”小七急忙扯住馬韁。馬受了驚,前蹄兒狠命地蹬起,由於我本就坐的不穩,便一個骨碌摔下了車。

“二夫人!”蔣冰在後邊的馬車也叫白泰常的幾個兄弟給看了起來。此時她掀起簾子,揪心地叫到。

白泰常勒住了馬,回頭看我。

“別自討苦吃了!”他高聲道。我隻感到一陣撕心裂肺的痛,像被切斷了筋骨。驀然的一瞬間,我想起了市場上被商人們扒皮抽筋的黃鱔。開腸破肚了,卻依然拚命地在盆中掙紮,可惜越掙紮失血越多。

“是啊,二夫人!身子要緊啊!”蔣冰附和道。

隻可惜這些話,我一句也聽不進去了。也許是因為天太黑了,又也許,是我折騰得沒了力氣。最嗆人的泥土味此時就在我的嘴邊,我卻已展現不出厭惡的神情了。

感覺身子軟綿綿的又一次被人抬上了車。恍惚間好像聽見小七笑道,“這下子也折騰夠了罷!”

白泰常,這才隻是開始。倘若你執意娶我,我也定會給你難堪。既然你都不怕扯下麵子,那我還吝嗇顧惜什麼顏麵?我暗暗在心底發誓:哪怕是你有一天厭倦了我會拋棄我,但在這段日子裏,我也決不會讓你好過!凡是傷我的人,你們都不會得善終!

一路上顛顛簸簸,所以等傍晚回到白家大院時,已是月明星稀了。還沒有入夏,不知哪裏來的知了卻都在樹上莫名其妙地叫著。也許,這就是活著的聲音。

掀起馬車卷簾的人是白泰常,他一臉冷酷地衝小七擺了擺手。

“二爺,明兒個早上還去七星鎮麼?”小七訕訕問。

“七星鎮?怎麼回事?”白泰常滿目的疑惑。

“二爺您忘了?七星鎮陶老爺的賬明兒個就過期了!”

陶老爺這三個字出現在我的耳畔時,我心底一震。“陶老爺,你說的可是二少奶奶的父親,白泰常的嶽父?”我扭頭問小七,故意不叫白泰常二爺。

小七顯得很為難的樣子,低聲答道,“正是!”

“白泰常,陶小桃已經被你害死了,你還嫌不夠麼?她父親又是何辜?”我幾乎哽住。原本以為他是心慈的,願意放過背叛他的人,可此時,他又為何如此斤斤計較起來了?

“你知道什麼?不要再說了!”他對我怒目而視,有些粗魯地把我拉下馬車。我險些一個趔趄,雙腿疼到了極點。

“我恨你!”我恨聲說。

他一個橫抱很粗魯地用雙手托起我,我身上更加疼痛,像是折了幾根骨頭。我無力地望著幽靜的夜空,眼窩裏盛滿了淚水不住地打著旋兒。我想著眼淚是不是能在回到眼睛裏。一切是不是還能回到從前。

靜謐的夜晚,我身上疼得一動也動不得。恍惚間好像看見白泰常冰冷的臉慢慢貼近。

一陣透徹心扉的冷寂滲透進我心底,如雨打後的芭蕉,那樣蒼白無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