聶小倩進了吳尚道的單房,夜半三更自然也不用寒暄,當下便直截了當將九華山來使的經過說了。吳尚道聽了暗驚,義父義母果然瞞下了不少,便是連那羅漢和尚打傷了義父和他好友的事都沒說。
“師父怕師兄血氣正旺,一時衝動去找那些和尚的麻煩。”聶小倩滿臉糾結道,“我卻覺得應該告訴師兄。倒不想師兄去找禿子們出氣,心下卻總忍不過!”
吳尚道麵沉如水,道:“你做的不差。義父現在身體如何?”聶小倩聽了前句,麵有喜色。聽了後句卻又換了愁容。她道:“先生這些天不能輕動真氣,都是師父幫他煉丹。若是這一爐山雷頤丹出來,或許能好轉些。”吳尚道不由皺眉,問道:“怎的起了個凶名?”
仙家靈丹,起名也是慎乎又慎的事。往往有千日功夫毀於一旦的事,便是名字沒起好。山雷頤乃是六十四卦之一,二陽爻在外,外實內虛,外剛內柔,外強中幹。若是再深究一步,當致脾胃病,活動受製不便,背沉痛,從高處跌傷,筋傷骨折,肝部之疾等等傷患。
聶小倩久在穀中也學了些雜學,便對師兄道:“先生的傷正印了此卦,外麵看著不錯,內裏卻被佛光所製,肝膽受克,脾土不固。師父說借勢攻病或有奇效。”吳尚道點了點頭道;“是我孟浪了。義父義母是丹學大家,你可要好好學,別辜負了他們,也別辜負了自己。”
聶小倩臉上發燙,諾諾點頭,轉身欲走卻又留步。吳尚道心如明鏡,知道她想問寧采臣的事,便道:“采臣是我好友,我自然會照拂他的。”聶小倩點了點頭,卻道:“小妹倒是想請師兄幫個忙,轉告采臣,還是忘了我……就說我已經誌心求道,不再想紅塵中那些煩瑣事。”吳尚道沒料到聶小倩居然破了情關,點頭讚道:“你比師兄可有出息,我會轉告采臣的。”聶小倩心中半是失落半是感激,也不多留便躬身告辭。
吳尚道望著窗外地上的月華,心中動念:自己煉丹不行,難道不能去找那瘋癲道人要些現成的靈丹?就算石木已經站在煉丹巔峰,也可以作攻玉之石。
隻是瘋癲二道漂泊無蹤,要找他們卻非易事。吳尚道在窗口站了片刻,突然想到一個久未聯係的老朋友,那人雖然喜歡隱居一地,卻是個熱心腸,人麵又廣,找他幫忙或許另有機遇。
打定主意,吳尚道見深夜未央,又怕與義父義母說了會被阻攔,索性不辭而別,禦風往青城山去了。
青城山是蜀中名山,以劍仙法門獨步宇內。對世人來說,此山分前山後山。前山遍布宮觀,青石台階一路通向山頂,鍾鼎森然,香火鼎盛。後山多是隱修閉關之所,山路崎嶇,尋常人一般不來。吳尚道要去的既不是前山也不是後山,而是外山。
此外山淩空漂浮霄漢之上,即便站在青城山巔抬頭仰望也隻能看到一個黑點。唯有到了初修上品境界的劍仙門人才能禦劍飛行,而要禦劍飛上這青城外山,非得中修中品不可。
吳尚道隻撿了幾處名山大川做路標,天色蒙亮時已經到了CD府。呂祖祠堂就在金牛街,吳尚道混在一群燒早香的香客之中,不動聲色拜了呂祖,又問起上次來時結識的老道長。
小道士卻是青城山上派下來的,隻知道之前的住持羽化有些日子了,其他卻一問三不知。道家樂生而不惡死,吳尚道宣頌:“升天得道天尊,不可思議功德。”小道士回了禮,總覺得吳尚道讓自己有一種說不出的感覺,似放鬆又混沌,腦中什麼都想不到,好不容易才想起請他進內堂奉茶。
吳尚道隻說要事在身,改日再坐,說話間幾個跨步如行雲似流水,人群中穿過衣袂飄飄,卻連絲毫都沒碰到他人。小道士看得癡了,直等吳尚道身影消逝方才醒了過來。也不怕監院道士責罵,撇下磬錘,撩起裙擺,興衝衝高叫著跑進內堂找師父去了。
此時恰逢鬥姆聖誕廟會的最後一天,山路上人山人海,倒有大半個CD府的人都上了青城山。因為此運的鎮運法寶落入佛門之手,也算是主了此運魔消道長,正道宗門無不歡欣鼓舞,大張旗鼓招募門人信徒。蜀中本來玄風頗盛,欣羨成仙的人多如牛毛,如此一來都想找條修真得道的門徑。
青城原本選材極嚴,若是資質差些的,連進下院燒火都未必能行。九華山一役之後人才凋零,眼下也不拘材質,一並收入下院,隻想沙裏淘金選出一兩個能堪造就的便也值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