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萍歎了一口氣,她真不想在這個時候對秀秀發難,秀秀有可憐的一麵,可她可憎的一麵又讓石萍欲罷不能。

石萍對秀秀說,不用哭了。

秀秀突然跪在了石萍麵前,淒聲說,石記者,我對不起你!

石萍把她拉了起來,說,你有什麼對不起我的呢?

秀秀低著頭說,我知道,你都知道了。

石萍歎了一口氣,我是知道了,我不明白你為什麼要用這麼歹毒的方法對付別人。

秀秀還是低著頭,她的聲音是顫抖的,我不想那麼做,可是我恨,恨他們,也恨你!

石萍說,你說說,為什麼要恨?

石記者,我,我沒有想到他們會死,我隻是想讓他們心口痛,我也隻是想讓你心口痛,讓你離開這個地方。李美鳳和胡大龍他們恨不得你走,早點離開,你不走,他們就很生氣,你來這裏對他們不利,他們一生氣就看我煩,他們看我煩就罵我,所以,我也希望你離開這裏,我不想讓你死,我也不想讓他們死……

我奶奶討厭我媽,她們老吵架,奶奶吵不過我媽,她們也老打架,奶奶同樣也打不過我媽,有一天晚上,爸爸媽媽都不在家,我在弟弟睡了之後,來到廳堂裏,我聽到奶奶的房間裏傳來說話的聲音。

我透過奶奶的門縫,看見奶奶一手拿著一個小布人,一手拿著一根針,她念著咒語,一針一針地往小布人的心窩上紮。

奶奶為什麼要紮小布人,我當時根本就不知道。

我推開了奶奶虛掩的門,問奶奶,你在幹什麼?

奶奶看了看我,眼中有很惡毒的光芒,我有些害怕。奶奶放下了手中的小布人,她摸了一下我的頭說,孩子,別怕,以後要是有人欺負你,你就做個小布人,在上麵寫上他的名字,然後用針去紮他的心窩子!

我問奶奶,你剛才紮的是誰!

奶奶咬牙切齒地說,是個賤人!

我不知道奶奶說的賤人是誰,後來我媽生了一場大病,她大病後,就不和我奶奶吵嘴打架了,對我奶奶也好了起來。從那以後,我沒再見過奶奶用針紮小布人,可我記住了奶奶的話,也記住了奶奶的咒語。在我們那個小山村裏,奶奶是個人見人怕的人,有人說她是老巫婆,對她都敬而遠之……

我恨肖莉莉,她是那麼的神氣。我本和她無冤無仇,可她瞧不起我,還罵我,那天,她來招待所找李小芳,李小芳不在,她非讓我去找,我說我到哪去找她。肖莉莉就用眼睛白我,說我就是個當服務員的賤命。我當時沒和她吵。她走後,我一個人偷偷地哭了,我家裏要有錢,我也會去念書,不會在這裏當服務員,受人的氣。肖莉莉比我命好,她神氣,我氣不過,就做了個小布人,寫上她的名字,用針去紮她的心窩,讓她也知道什麼是痛苦……

我本來不識字,每次回家,弟弟都要教我寫字,為了我弟弟,我做牛做馬都願意……

古求勝也欺負過我,我以為他是個老實人,沒想到他也瞧不起我,那天,他來招待所找你,你是知道的,後來不知道為什麼李所長也知道了,她就告訴了胡大龍,胡大龍當天晚上就去找了他,威脅他不要再和你說什麼了。他以為是我告訴他們的,他找到了我,使勁地揪住我的耳朵,惡狠狠地罵我是無恥的看門狗,我的耳朵都快被他揪下來了,痛得我眼淚都掉下來了,他還不放手,我恨死他了。我生氣,我也要用針去紮他的心窩,我不喜歡別人打我罵我,他們憑什麼打我罵我,還誣陷我……

古鋒也不是個東西,有一次,我在路上碰見他,他很下流地衝我笑,問我長奶子沒有,怎麼胸脯那麼平,他還抱住我,用手去摸我的胸脯,要不是我用力掙紮逃跑,不知道他會對我幹出什麼樣的事情來,這樣的流氓我更要用針去紮他的心窩……

還有李小芳,她也嫌棄我,我辛辛苦苦從山裏帶來的山梨她連看都不看一眼,還說我身上有種鬼氣,我也恨她,她不過是投胎投得好,找了個好人家?不像我的命這樣苦,我也要往她的心窩上紮針,讓她知道什麼是痛苦,她一定沒有嚐過什麼苦頭……

石記者,你千萬不要和別人說這件事?我再不做這樣的事了,石記者,求求你了,我真的不知道他們會死,為了我弟弟能繼續上學,你就饒了我吧,我再不幹這事?我這就去把小布人全燒了。石記者,你放過我吧。

想起秀秀惡狠狠地用針紮小布人心窩的情景,還有她那怨毒的眼神和可怕的咒語,石萍就不寒而栗。可眼前的秀秀哭成了一個淚人,和那在青草坑裏的秀秀判若兩人。

石萍想,人是不是生就有多張麵孔的。

她歎了一口氣對秀秀說,別哭了,我不會說出去的,你還是去毀了那些小布人吧,如果被村裏人發現,你不但不能在這裏工作了,還有可能被人打死。

秀秀擦了把淚水,點了點頭。

石萍覺得頭很脹,太陽穴一跳一跳地痛,大腦裏像有什麼東西要往外麵衝突,也許她的大腦裏也有一個魔鬼,她站起身,出了接待室的門,往樓上走去,她的確需要休息了,她的身體太疲憊,頭腦太亂。

秀秀聽到了石萍上樓的聲音,她的眼中又迸射出怨毒的光芒,她喃喃地說了聲什麼?就走出了接待室的門,把門鎖上?朝招待所門口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