岑家這場喪事辦了足足半個多月,累的人仰馬翻,除了子黎因為發現懷了身孕翌日便被送回婆家,餘下的人個個忙完了以後都是一臉青黃,大郎和二郎倒在床上睡的昏天黑地,子玉及其母則是在四夫人娘家幾個姐妹的輪流照顧下,最嚴重的莫過於岑元清和岑元漢兩人,廖清荷夫妻雖然也是疲憊不堪,依舊要侍候在兩人跟前。
最過奇跡的恐怕就是岑子吟和方大娘兩人,同是後期一天隻睡兩個時辰,兩人不過休息了一晚上就活蹦亂跳了。
岑子吟是關心自家的變化,在信中就聽方大娘不止一次的提到自家的酒館如何如何,而作坊又有了多大的規模,甚至在城外還買了些田地,如今的他們家也算中產之家了,岑子吟自然迫不及待的想要去瞧瞧。
下葬完畢,岑子吟便與方大娘回到新宅,足足的睡上了一覺,第二天一大早便醒了,喚了摩加去作坊查看。如今的岑家作坊已經完全搬到了城外,原來的作坊改作酒樓,生意因為三碗不過崗的名聲還不錯,到底不是人人都能喝那烈酒,平日裏賣的好的還是尋常的酒水。再因為唐家的沒落,隻餘下在長安城的一個蒸餾器皿,不得不提高價格,因此隻是受少部分有錢人的喜愛。
算算日子,唐沐非窖藏的那些白蘭地也該差不多能喝了,這三年間,唐沐非偶爾有隻字片言遞來,說的不過都是一些概況,岑子吟隻是知道他離開蘇州之初的日子該是不好過的,從他遞來的言語中卻是無法發現,隻能從杜越偶爾擔憂的眼神瞧出幾分端倪,中間還曾斷過消息一年有餘,岑子吟還真有些擔心他的安危。近來唐沐非的消息多了些,岑子吟以為他就要回蘇州了,卻沒想到,自家竟然先一步離開。
窖藏的酒岑子吟暫時不打算動,孝期未過,家中上下出入都要謹慎一些,加上唐沐非守信,她自然也不能食言,何況,她一直知道杜越一直在私下打探芸娘的消息。
摩加很是開心自家三位小主人的回來,一口潔白的牙齒在陽光下格外的耀眼,不緊不慢的介紹著長安城這幾年的變化,岑子吟認真的聽著,不時詢問上幾句,摩加都能答的十分得體,岑子吟不得不念到當初買回這麼個人來確實是不錯的選擇,對於張廉和韋力岑子吟還有幾分擔心,對於這個麵如黑炭的摩加,岑子吟卻是打從心底裏親近的,方大娘不識字,三年中來往的信函都是摩加在寫,根據信中的描述可知摩加與方大娘不相上下的忙碌,卻是從來未曾斷過,還時不時的會添上一些話,從各方麵來說竟然比方大娘還要周到幾分。
回到長安城,雖然是為了奔喪,岑子吟的心情卻是很難不飛揚,畢竟不是與自己有深刻感情的人離去,短暫的悲傷之後一顆心便又開始蠢蠢欲動了,長安的風氣不比江南,要開放許多,方大娘對她的要求也沒的在劉家那邊嚴厲,在孝期雖然不能大張旗鼓的做其他事兒,在自家的作坊和農莊裏總是能做一些事情的,岑子吟不安分的性子一回到長安便開始叫囂起來,已經是開元五年了呢!
“三娘,四娘的婆家就在那條街上!”摩加的聲音將岑子吟流連在街邊變化的目光吸引了過來,這是在常樂坊靠近東市的一個地方,靠近東市又臨近興慶宮,離城門也不算遠,看那街上的門戶合該都是些有些財勢的,否則也建不起這般大的庭院光鮮的門楣。
摩加看岑子吟好奇,笑道,“三娘可要過去瞧瞧?”
岑子吟淡淡的笑了笑道,“不了,身上還帶著孝,不好四處串門來著,咱們還是早些去作坊瞧瞧吧。”說著抖了抖馬鞭,輕輕的在馬屁股上打了一下。
岑子吟率先一步,摩加也跟著打馬上來,還沒跑出兩步,就聽見身後有一道大門打開的聲音,一個中年婦人罵罵咧咧的說著什麼,還伴隨著一陣紛遝的腳步聲,岑子吟扭過頭一瞧,那大門旁的一道小門開啟,從中湧出許多的人來,那模樣該是一群管家和媳婦子,領頭的卻是個三四十歲的中年婦人,正橫眉豎眼的等著被幾個媳婦子拉著的人,怒罵道,“沒的你這樣的媳婦!公公臥病在床你不侍候便罷了,懷著身孕還跑去奔喪,孩子弄沒了還有臉回來!我的親親孫兒呀~你這是作的什麼孽,怎麼就攤上了這麼個娘,連你祖父祖母爹爹的麵都沒見上就這麼又走了……”
那婦人眼淚跟水龍頭似的說來就來,也不知道有幾分真假,片刻就吸引了不少路人的眼光,岑子吟聞言卻是夾了夾馬腹,拉住韁繩,這事兒聽著有幾分蹊蹺,不是那麼巧吧?
摩加低聲道,“那便是四娘的婆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