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第一次,岑子吟見到的李瑉都是慘兮兮的,這次卻是穿戴的整整齊齊,衣服的嶄新的,整個人從頭到腳都是光鮮華麗,臉上雖然有道疤痕,在衣著和身上佩戴的眾多飾品映襯下,看起來卻不覺得嚇人,隻是人又瘦了些,看起來卻是十分的精神,岑子吟瞧了半天才發現是因為他身上的衣服和飾品的緣故,不由得大聲歎息道,“果然是人要衣裝,小王爺今兒個瞧起來可算得上個美男子了。”
李瑉聞言摸了摸臉上傷疤好了以後留下的痕跡,那塊肉如今的眼色還和周圍的皮膚不太一樣,想是一輩子都難以除掉了,“穿上這麼一身,我渾身都不舒服。師父這麼急找我有什麼事?”
岑子吟聞言有些不舒服的皺了皺眉,“你別叫我師父了,我也沒教過你什麼,這麼叫著讓人怪難為情的。”
“那要叫什麼?”李瑉皺眉,有些不解岑子吟的意思,大年初二叫他過來,就為了說這個麼?
岑子吟勾勾嘴角笑道,“你叫我名字。”
“岑子吟?”李瑉皺眉,“這樣不會太生疏了麼?我也不能叫你閨名,那樣不好。”
岑子吟挑眉道,“有什麼不好?你就叫我子吟好了。即便我不是你師父,也該是你的朋友。”
“嗬嗬……”李瑉笑了,也不知道是鬆了口氣還是有些不適,直勾勾的望著岑子吟的眼睛,像是想要從她眼裏看出點兒什麼來。
岑子吟扭過頭望著旁邊的景致,在這種天氣,要想讓她出門實在的困難至極,不過這會兒的寒風卻不會讓她覺得寒冷,隻覺得吹在臉上舒爽無比,也許是因為李瑉今天與往日不太一樣吧?
長安城的車馬往來,在年節的時候雖然沒什麼商鋪開門,路上依舊有許許多多的行人,身上的穿著和臉上的神色無不在訴說著節日的喜慶,偶爾可以看見成群的孩子圍在一起,隨即飛散開來,有爆竹發出劈劈啪啪的響聲,路過富裕人家的宅子的時候,幾乎可以聽見門內的嬉笑聲。
冬意未曾消退,卻是依稀能夠聞到春暖花開的味道,不知怎的,身邊的這個男子這會兒散發出淡淡的氣息顯得格外的沉靜,這不是往日的李瑉,今天他和平日裏完全是兩個樣子。
“子吟……”李瑉低喃。
“嗯?”岑子吟回過頭,“子吟。”李瑉又叫道。
岑子吟笑道,“有什麼事麼?”
李瑉又叫道,“子吟!”叫完便笑了,“你為什麼不叫子衿呢?”
“紙巾?”岑子吟念道,不對,紙是翹舌音,有些茫然的望著李瑉,李瑉搖搖頭道,“你找我有什麼事?”
岑子吟張張嘴,隨即笑道,“沒事不能找你?我就是想瞧瞧你最近過的好不好呀。”
李瑉笑道,“還不錯,我要離開長安了,就是年節之後。”
“為什麼?”
李瑉看了岑子吟一眼,慢慢的向前走,“我不喜歡長安,長安城的皇親國戚太多了,還有些惹不得的人,不如外麵逍遙自在。”
岑子吟低下頭看著腳下的青石板路,木屐在上麵敲打發出不算清脆卻很是悅耳的聲音,李瑉走路的聲音和她走路的聲音交織在一起,很有節奏的聲音,她突然希望這條路永遠都走不完,而這聲音能夠一直響著一直響著,直到天荒地老。
陽光撒在青石板路麵上,路上的積雪被清掃以後餘留下的濕潤要麼流入兩旁的排水溝,要麼便被曬幹,那水汽融到空氣中,有種說不出來的味道,這味道不算難聞,至少在這一刻岑子吟這麼認為。
“長安城就沒有你思念的地方了麼?”岑子吟低低的問道。
李瑉仰頭看著天空,天很藍,那太陽非常的耀眼,周圍沒有一絲雲彩,若是在夏天,這樣的陽光足以讓人燥熱不安,這一刻他卻是覺得這樣的太陽順眼無比,照耀的人身上暖暖的,連心也溫暖起來。
李瑉沒有回答,岑子吟又道,“你自小便長在長安城,這兒一切都是你熟悉的,在外麵沒有半個親人,甚至你連一個貼身的下人都沒有,去邊疆不要說路上危險無比,那兒的情形也不是你所能了解的。戰亂,死人,缺衣少食,路途艱辛,你去也不是住在城裏,而是在軍營之中,誰也不知道什麼時候會發生些什麼,一旦春季來臨,積雪融化,那正是北方青黃不接的時候,少不得要過來掠奪一番,到時候的戰亂,也許還有什麼亂七八糟的事情,若是你想去建功立業便罷了,若是隻是為了逍遙,你還不如去江南。”
李瑉笑道,“皇命難違。”
岑子吟歎息了一聲,她有些太急切了,她雖然沒有經曆過戰爭,在現代卻是看了太多的電視和小說,血腥的一幕幕,淒涼乃至淒慘的一幕幕,想起來便令人不寒而顫,像李瑉這樣的貴族,即便是再怎麼艱辛也不會知道那樣的地方有多艱難,她怎麼忍心讓他去吃那個苦?或許連命都保不住?
隻是,這種事若非親眼所見,是無法說服的,人總是以為自己已經經曆的夠多了,實際上在悲劇發生的時候才知道原來自己沒有想象中的堅強。
看見岑子吟的眉頭皺成一團,李瑉不由得笑道,“我的身份他們是不會讓我上戰場的,肯定是呆在最安全的地方,而且不會讓我管什麼事,大不了在訓練的時候吃些苦頭罷了,我也不是沒吃過,長安城打架能打過我的人可不多。”
岑子吟聞言翻翻白眼,打架和戰場廝殺是兩回事好不好?罷了,要在這件事上說服李瑉可不容易,笑笑道,“那好,你去了以後可別叫苦連天。”
說完便加速向前方走去,李瑉見狀跟了上來問道,“是不是李柔兒跑來給你說的?我想來想去,你最近都不出門,這事兒除了宮裏的人就沒幾個知道的,她想幹嘛?”
岑子吟隨口道,“她不想你走,好把你繼續留在長安城折磨你。”
李瑉痛苦的皺起眉頭,“果然是她,那這肯定是安瀾的主意!”
岑子吟聞言猛然停了下來,回過頭問道,“安瀾?你們到底是什麼亂七八糟的關係,把我弄的很糊塗,上次的事情好容易過去了,這會兒怎麼又冒出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