岑子吟垂下眼瞼,雖然她想繼續看下去,這樣的動作卻是有些無禮,謝過了坐,輕輕的側身坐在那小凳子上,邠王妃上下打量著這個長安城聞名的酒娘。
岑子吟的裝扮實在不錯,與外人所道的岑家三娘子不施脂粉大相徑庭,身上的衣衫有著少女的朝氣,淡雅卻不失端莊,身上的首飾沒有違製的,邠王妃自然不會忽略了她還在孝期這一細節。臉上施了淡淡的脂粉,一進門就帶來了一股獨特的香味兒,那是她曾在別人身上聞到過的,那個別人不是別人,正是宮中的某位得寵的貴人。
淡淡的扯了扯嘴角,這個酒娘比她所想的還要好上那麼一些,與之前身邊人描述的不懂規矩有很大的區別,十三四歲的年紀,正是花樣的年華,身材嬌小,行為間很謹慎卻不失大膽,抬起頭來的時候眼中閃過的光華不是一個普通人家的女孩子能有的,隻是,岑子吟本就與普通人家的閨女不太一樣,否則她也不會在旁人的勸說下打消了之前的那個念頭。
邠王妃笑了笑道,“三娘子身上這味道,怕是宮中貴人們盛傳的香水了?我聞著怎麼有股酒味兒的樣子?”
岑子吟聞言站起身來,低著頭答道,“回王妃,這香水本就是用酒精提取香料裏麵的香油,今兒個我恰好帶了兩瓶過來,王妃可想瞧瞧?”
說著從隨身帶的荷包裏掏出那兩隻小小的瓶子,倒不是她小氣,隻是這東西的保質期本來就不久,東西也要物以稀為貴,即便可以大批量的生產,也不好一次性的送太多。
邠王妃聞言挑了挑眉,露出幾分欣喜的神色,她身後那個四十來歲的婆子走上前來取了岑子吟手上的小瓶,交到邠王妃手上,邠王妃的眼光在那小瓶上的錦緞上停留了片刻,又細細的看了瓶子,這才交給身邊那婆子打開,一打開來,便聞到一股濃烈的香味兒,伴著酒味兒飄散出來,裏麵裝著的液體是一種暗淡的黃色,岑子吟道,“這撒幾滴在衣服上便能香上一整天,近來我又在做些新的品種,可以塗抹在身上的,沐浴時候用的,味道也要多試幾種,老是一個味道怕是誰也會膩。”
邠王妃聞言嗬嗬笑道,“我最是討厭這酒味兒,沒想到酒還能有如此妙用。這會兒聞起來倒是不那麼惹人厭惡了。”招呼那婆子將東西封好裝起來,這才又道,“你來便送如此貴重的禮物,我倒是不知道該如何謝你了。不知道三娘子讓柔兒來尋我有什麼話要說?”
岑子吟施禮道,“回王妃……”
邠王妃揮揮手道,“不必拘禮,就坐著回話好了。其實你不說我也約莫能猜到幾分,可是為了瑉兒?”
岑子吟點了點頭,笑道,“小王爺對我恩重如山,我聽說他要被送去邊關,又聽說王妃和我一樣不希望他去吃苦,所以才來求見王妃,看看有沒有我能夠幫上忙的地方。我雖然沒什麼能耐,卻絕不會置之不理。”
邠王妃聞言挑了挑眉,這話和李柔兒說的不太一樣,邠王府外在實在不怎麼光鮮,實際上卻是少有的能在皇帝麵前說得上話的人,不過是不願意說罷了,有許多人知道,也有許多人不知道,所以外麵的評價眾說紛紜,她卻是身在其中深有體會其中的五味雜陳。
岑子吟這樣的一個小女孩,為的絕對不會是這麼簡單的報恩而來,她是一個唯利是圖的商人,不過小有才氣罷了,行事天馬行空,皇帝如今是用人之際,她的品行不用評價,於國的貢獻卻是不小,所以才能有皇帝的封賞,外麵是這麼評價的。
而李柔兒口中的岑子吟則是一個徒有抱負,卻不太懂得禮節的酒娘,典型的暴發戶,連穿衣化妝也不會,更不要提接人待物。
邠王妃出生在一個小家族,卻是在皇室這麼多年,看人自然有自己的一套,眼前的這個小女孩明顯的沒多深厚的城府,淡淡的笑了笑,很多事情她一眼就能看透其中的本質,李柔兒心中必然還有她自己的盤算,走到這一步,她也該是不得已吧?也許,她早就該來看一看這個酒娘才是。
“哦?”邠王妃挑了挑眉,“這話是誰對你說的?”
岑子吟低著頭道,“小王爺說王妃待他如同己出。”
邠王妃冷哼了一聲,在桌子上狠狠的拍了一下,那茶杯在桌子上發出鐺的一聲,“他若不胡來,豈會有今天?這會兒倒是要個外人來替他求情了麼?”
岑子吟處變不驚的道,“這話是我初識小王爺的時候他說的,這次卻是縣主來告訴我小王爺要被發配邊境,我自作主張而來。”
邠王妃聞言冷冷的笑道,“他恐怕未必會領你的情!”說著擺擺手道,“休要再提這個忤逆子,我隻當做沒養過他便罷了。如今他也二十出頭了,還是這般頑劣不堪,這次觸怒的是聖上,能保住一條性命已是不易,我再由著他胡來的話,日後沒準會害了全家上下,還不如由得他自生自滅。三娘子也休要插手,這樣也不見得是幫了他,就是要讓他受些教訓,以後才知道分寸,往日就是我太順著他了。”
頓了頓,笑著道,“說這個忤逆子我便一肚子的火氣,咱們還是說說其他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