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森林沒想到胡一萍又從小區的門口走了出來,門側的燈光昏暗,但胡森林還是一眼認出是她,衣服沒換。她走到紅色豐田的後側,進了後座。車啟動,大燈驟然亮了起來,胡森林急忙退回去,發動摩托車跟上。
胡森林已經又累又餓,秋天的夜晚,風吹到身上已有幾分涼意,吹到腦門上讓人清醒。胡一萍這麼晚了還要去哪裏她一定先讓王國慶把她送到某地,然後支走王國慶,繞幾個圈子後才去和情人約會,這是很多自己不會開車的老板常用的伎倆。要是真有短信上推銷的那種克隆號碼的手機就好了,他就用不著這樣辛苦,可以監聽胡一萍的電話。他曾經收到過這樣的短信,向老板建議購買,老板說,還用得著你來說,我早就上過騙子的當了,花了大幾千,根本無法複製現在的手機卡,回頭找人,閃了,都是騙子。我想想也是,真要有那玩藝,還要調查公司做什麼,客戶直接弄一個想有的就有了,記住,別信電影電視電腦上的忽悠,調查員是個苦力活,最基本的手段一百年不動搖。小車向西郊方向駛去,胡森林死死咬住它,夜色給了胡森林很好的掩護,不必像白天躲躲藏藏。小車上了西郊大道,唐三妹所在的賓館就在這條路上,說不定某個男人已經在賓館的房間等著胡一萍。胡森林單手扶住車把,另一隻手掏出了手機,他想聯係一下唐三妹,打探一下有沒有單身男人開鍾點房。胡森林單手按了一串按鍵,想一想又放棄了,先看小車停在哪裏再說。幹這行的都有一個獨門功夫,盲發短信,電腦打字有人能盲打,他們發短信也能盲發。工作性質逼出來的,跟目標靠得太近,說話不方便,一隻手伸進口袋捏住手機,就把要說的話發出去了,時間一長,甚至不習慣用眼睛看著按鍵發信了。
奇怪的是豐田車沒進那家賓館,而是拐進了一條山道。山道上車少,不宜跟得太近,胡森林放慢了速度。沒多久豐田熄了火,燈也滅了,胡森林也跟著熄火滅燈。月色昏暗,山道兩側都是黑成一片的樹林,這樣的地方隻適合做兩件事,要麼打劫,要麼偷情。胡森林眼睜睜地看著王國慶打開車門下來,進了後座。顯然,他們是後者。
胡森林怎麼也沒想到跟蹤的結果是這樣,他的兄弟王國慶是他的取證主角。夜深人靜,連鳥兒也已入夢,胡森林能清楚地聽到那倆人的呻吟和響動,要是在白天,你能看到車體的晃動,橡膠車胎寬窄起伏,行內稱之為“車震”,這對調查員來說是天賜的良機,走上去連著按動相機,轉身走人,既不需要絞盡腦汁布陣設局,又不必擔心當事人糾纏打鬥,有時候你活幹完了他們還在專注幹自己的活兒,渾然不知。可今天胡森林沒有欣喜的感覺,出於職業習慣,他拎著相機走到豐田車的一側,按動了幾下快門,刺眼的閃光燈像閃電一般刺破了夜空。
公司已空無一人,胡森林從暗室中走出,將手中濕漉漉的相片扔在辦公桌上,其實用不著看,除了那倆人還能有誰王國慶突然抬起的臉布滿了不解和驚恐,胡一萍緊閉的雙眼,白瓷一般的乳房如胡森林臆想的一樣肥碩。幹這活兒多了,他們的眼睛在冬天也能把女人的衣服剝光,猜出女人身體的秘密。
結單還是不結單胡森林對著照片拿不定主意。結單的結果是什麼,胡森林見識的多了,作為奸夫的王國慶輕則挨一頓揍,重則被勒索一筆錢。胡森林歎息了一聲,還是決定幫一回王國慶。他打通王國慶的手機,約他在大排檔吃夜宵。
城裏人是晝伏夜出的動物,已是夜裏一、二點,街邊的大排檔生意還是紅火。胡森林找個角落的桌子坐下,王國慶就開著那輛紅色豐田到了。
說定了,今天是我請客。王國慶摟了一下胡森林的腦袋,挨著他坐下。盡管路燈暗淡,胡森林也能看出他臉上春風得意,跟剛才照片上的王國慶判若兩人。
倆人各自喝了一瓶酒,王國慶說,今天你咋了,全是我一人說話,遇上倒黴事了
胡森林掏出照片放到桌上,說,你要是跟這女人馬上斷了,我這單業務就不去結單了,誰讓你是我的兄弟。
王國慶拿起照片,湊著燈光細細看了幾遍,說,可惜角度受了限製,不夠全麵,但我們倆的麵孔一看就能認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