亭錦問,你說怎麼對付?人死了,我的家散了,都是被你們給坑害的呀!亭鐺聽著亭錦的話,心如刀絞,他跪在亭錦的麵前說,老三,你啥也別說了,是大哥對不起你呀。亭錦把鞋子丟在飛子的身上,兄弟二人摟抱著哭成一團。亭锝也給亭錦跪下,哭著說,老三,大大和娘死的時候你才四歲,是我和大哥把你帶著長大的,看在我和大哥的情麵上,明天你就決口不提飛子放火的事好嗎?死了的人什麼都不知道了,可是活著的人還得活下去呀。亭錦對大家說,你們別害怕,我是不會說的,為了這個家,我們就再委屈死人一次吧,索性讓她把黑鍋背到底了。女人們開始把三嬸娘的屍首抬進屋裏,給她穿上了綢緞衣裳,臉上抹了一些胭脂,換上新鞋新襪子。
太陽出來了,顧家的門口挑起了高高的白幡,過往的人們還以為自己看花了眼,當他們進了顧家的黃土院子一打聽,才知道顧家的三嬸娘沒了。吃過早飯,顧亭鐺打發孩子們四處發喪,他把飛子先藏到他的舅舅家了,萬一走漏風聲,飛子就要遭殃了。三嬸娘的娘家亭鐺考慮讓珍子去是最合適不過,因為珍子是大人了,知道怎麼說話讓別人聽得順耳,珍子拿了一塊白布到三嬸娘的娘家報喪去了。珍子剛走,亭鐺對倆兄弟說,不管常家的人來怎麼折騰,你們都不要吭聲,過了這一關我們就有辦法了,常家是有靠山的。亭锝和亭錦一個勁地點頭,顧家所有的人都心驚膽戰地做好了挨打受氣的心理準備。
晌午,顧家的災難終於來臨了。真不出顧家人的預料,常家來的這隊人馬有十幾多個,就像胡人的鐵騎一樣橫衝直撞。進了顧家的黃土門樓,一個個縱身下馬,身手矯健得像驍勇善戰的士兵,他們進雞殺雞、見人就打、見窗戶就砸,顧家大院是雞飛狗跳人逃竄。常家來的人裏領頭的就是三嬸娘的三哥常在福,聽說常在福是他們兄妹中脾氣最不好的一個。
亭錦帶著一夥人迎出二門,孫子似地問常在福,親家,你這是幹什麼呀?你妹妹不在了,還不是有兩個外甥在這個家裏繼續活下去呀?亭鐺說著將文子和小武子往前一推,文子和小武子就像兩隻被嚴格訓練過的獵狗一樣,一下撲到常在福的身上,齊聲哭著叫了句,三舅舅——這一聲三舅舅把這個野蠻暴躁的男人叫得心軟了,他哭著問亭鐺,顧亭錦死哪裏去了,為什麼不出來見我?我要親口問問他,我妹妹嫁到你們顧家十來年,沒有功勞還有苦勞,如今犯得又不是彌天大罪,為什麼要逼死她?亭锝也解釋著,亭錦在屋裏守靈呢,親家還是先去看看他三娘吧,其實這麼多年兩個人確實連臉都沒紅過,這一次她咋就想不開了。
常在福被顧家兄弟迎到三嬸娘的西廂房中,他看到白布下蒙著的屍體,幾乎是哭著爬到屋裏的,一個堂堂七尺男子漢,哭得竟然像個小孩一樣無助,可見他的悲傷純度是很高的。在場的人都被他強大的悲痛感化了,跟著他一起流淚。常家另外的一些來客站在當院中,一個個手持鐵棍,眼睛瞪得滾圓,隻等常在福的一聲令下。亭鐺對亭錦使了個眼色,亭錦上前去勸常在福說,三哥,我的命苦,這樣好的媳婦今後去哪裏找呀?常在福破口大罵,滾你娘的個毛驢蛋子一邊去,我妹妹剛死你就盤算著再找,我打死你看你找不找。他反手在亭錦的臉上打了一拳,亭錦慘叫一聲捂著臉爬在地上。門外圍著裏三層外三層看熱鬧的人,他們見動起手來了,歡快地哦哦直叫著,刺激著常在福的氣焰更加囂張。
亭锝很看不下去常在福的狂樣兒,要不是亭鐺攔著早動手了。現在看著亭錦被打,不由地上前講理,他壓著火氣讓珠子把亭錦扶走,然後和常在福說,親家三哥,兄弟媳婦沒了,我們還是親家,你有什麼要求盡管提出來,總不能動手打人吧,再說,是兄弟媳婦想不開自盡的,又不是我們顧家某個人勒死她的。
常在福反問,你想讓我提什麼要求?你們顧家有錢就能打發了嗎?我告訴你,我什麼都不要,就要我妹妹活得好好的,你能做到嗎?
亭锝說,你明知道死人活不了的道理,為什麼還要刁難我們,你別以為就你們常家有幾個打手,惹毛了我紅刀子出來白刀子進去也是有的。亭鐺趕緊把亭锝拉到一邊,陪著笑臉和常在福說,您常家世世代代都是我們一方的父母官,您親家老三也是見多識廣的地道人,依我看事情到此為止吧,我們坐下來和和氣氣地談一談。常在福根本不理會亭鐺那一套,衝著門外的人喊,跟著我來的常家人聽著,我妹妹死因不明,他顧家明鋪暗蓋,我們無法追究真正的死因,這房子活是她的家死是她的墓,大家動手給我把這房子填了。常家的一夥亡命徒巴不得一聲,一起上來拆房填土鬧了個烏煙瘴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