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美蓮看二飛子女人有些不懂好歹的勁頭,抱了被褥找到翠蓮。翠蓮正在陳梅兒的房裏,和陳梅兒說閑話。二美蓮進門氣呼呼地便把二飛子女人說的話原原本本地學了一遍。翠蓮聽了也不惱,笑著對二美蓮說,你還是到西廂房和姨一塊兒去睡吧,我這一輩子什麼都照看得很緊,唯獨我從來沒有照看過我的男人,因為我就知道,男人的心是照看不住的。二美蓮抱著被褥走後,陳梅兒說,掌櫃子,剛才聽您的話,您也真看得開,好些女人因為男人在外麵尋花問柳自殺了,她們要是有你這樣能看破就好了。翠蓮說,為了男人尋花問柳而死的女人更是糊塗,男人就是一杯沒有解藥的毒藥,當你不顧一切喝下時已經中毒了,於是你就要掙紮,越是費力毒性蔓延得越快。陳梅兒說,哪麼說來,一個人不可能沒有情和愛吧?愛一個人可是沒法克製的。翠蓮說,那就看你愛的是誰了,你要愛的是顧鎮長這樣的男人,就倒黴透頂了。陳梅兒問,掌櫃子你除了顧鎮長再愛過別人沒有?翠蓮點點頭說,愛過,不過那種感覺很短很短就被熄滅了,現在想到她除了心痛還有一種溫馨。陳梅兒看到翠蓮的雙眼內流露出溫柔的光澤,她猜測著被翠蓮愛過的那個人一定是個英俊魁梧的美男子了。她問翠蓮,你愛的那個人美嗎?翠蓮說,美,用閉月羞花來形容也不過分,可惜我們的緣分很短,她離我而去的那天下著漫天鵝毛大雪,在黑夜裏我總是夢到她又踩著齊膝的大雪回來了。陳梅兒哭了,眼淚從幹癟的眼眶內流出來,她問翠蓮,你們分別後再也沒有見過麵嗎?翠蓮憂傷地回答,沒有,今生今世再也見不到了,她就是我的一個夢、我的一個錯覺,她傾覆了我今生所有的情感。陳梅兒哭著問,你們在一起睡覺了沒有?翠蓮回答,睡了,但是什麼都沒有發生,真正的愛在乎的是一種感覺、一種意境。翠蓮說完也哭了,她無聲地哭泣著,眼淚靜靜地流淌到薄薄的下巴上。
又一個漫長的冬天來臨了,水泉鎮的人們說今年的冬天出奇地寒冷。許多小戶人家露天羊圈裏的羊都凍死了。就在這個寒冷的冬天裏,顧家又辦了兩件大事。第一件就是文子又娶了女人,是鎮子下麵村裏的,家裏也很富裕,女兒叫王二女。第二件是由翠蓮做媒,把陳梅兒嫁給了燒山藥。陳梅兒的臉徹底毀掉了,發亮的刀疤橫七豎八地爬在臉上,讓人看了覺得恐怖。再陪上飄逸的身材和烏黑的長發,簡直就是一個妖豔絕倫的魔鬼。她的眼睛隻能通一點路,用她自己的話來說就是在看東西的時候就像烏雲遮住月亮,馬馬虎虎隻能看兩三尺之內。翠蓮說夠幸運的了,好歹不說保住了一條命,眼睛隻要能看到茅房就行了,最起碼掉不到茅坑裏。
陳梅兒每天陪伴在翠蓮的左右,就像翠蓮的一個謀士。顧家的大事小事,翠蓮想不到的,她都能想到。當她聽說翠蓮要把她嫁出去的時候,很奇怪地問翠蓮,就我這個樣子好人家能要我?你們是不是想急著把我打發出去,少一個累贅。翠蓮說,你嫁了還在這座院子裏,還吃我們喝我們怎麼能讓我們少一個累贅?陳梅兒說,莫非你想把我賞給燒山藥?翠蓮連連稱讚說,聰明,真聰明,到底不是一般人,一猜一個準。陳梅兒說,連傻子都明白這是一舉多得的事情,起碼燒山藥安了家後就一心一意伺候東家了,我呢,在這絕望的時候也峰回路轉了。翠蓮問,那你願意不?陳梅兒說,此一時彼一時,現在的我最需要的就是有一個貼心貼意的男人老老實實地生活了。翠蓮說,你關鍵的幾步路走錯了,二飛子要是不毀你,你當個鎮長夫人綽綽有餘。陳梅兒說,雖然沒當了鎮長夫人,可當個伺候鎮長夫人的丫頭,我也心滿意足了。
陳梅兒和燒山藥圓房的時候,翠蓮還動員顧家的女人吃了一頓油炸糕。燒山藥比扁嘴都要實心,四十多歲了還老光棍一條,如今得了陳梅兒可真算討吃佬撿上金元寶了,高興得就像做夢一樣,他把全部的心思都傾注在陳梅兒身上了。翠蓮給他們在前院打掃開一間草房住著,還給了他們一條炕氈。
夜裏,燒山藥摟著陳梅兒柔嫩的身體直想哭,那種感覺好像魚水相親一個樣。他從陳梅兒的頭頂順著滑軟的秀發摸到腰肢,在腰肢上略微停留了片刻,又順著修長的雙腿摸到腳後跟。陳梅兒一動不動,冷靜得好像一坨冰。她任憑燒山藥顫抖的手指無孔不入地摸索著。燒山藥摸著摸著再也克製不住了,爬在炕上痛哭起來。等他哭夠了,陳梅兒很平靜地問,你不哭了?燒山藥說,不哭了,哭過勁兒了。陳梅兒說,是後悔你不該娶了我這麼一個醜八怪?燒山藥說,不是,是你這麼好的女人讓我消受了,太浪費了。陳梅兒問,浪費什麼?這就是我的命,從今後你什麼時候想消受我都行,不管白天黑夜,因為我就是你的老婆。燒山藥問,是我自己的嗎?陳梅兒說,是你自己的,你放心,沒有人和你搶的。燒山藥重新回到被窩中,一遍接一遍地摸著陳梅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