翠蓮說,好,沒想到三大還是個記仇的人,我聽鎮上的人說二大還是你打死的,你內疚過嗎?你懺悔過嗎?他可是你一奶同胞的哥哥,現在你非要這三十畝水田,我就不給,因為顧家離了這三十畝水田就沒法生存了。
亭錦說,我既然能崩了我二哥,就能崩別人,你可小心著。說完扭頭走了。
翠蓮一下想到多年以前亭錦對她說的那些話來——隻要有三大一口氣在,你就是顧家的掌櫃子。沒想到這麼快亭錦就耍賴了,翠蓮欲哭無淚。她對身邊的飛子女人說,你去把你婆婆和你大娘叫來,我們一起商議一下。
四個寡婦聚在一起,長籲短歎了一陣,二嬸娘說,真沒想到你二大是他殺的,他的心比狼心還狠。翠蓮說,現在提分家的事,別的事先拋在一邊。飛子女人說,三大今年在糧食上做了不少手腳,大豆和胡麻偷著賣了不少,可人心沒盡,瘦豬也哼哼、肥豬也哼哼。翠蓮說,別說這些沒用的,現在我們應該怎樣能保住三十畝水田,商量一個對策。飛子女人說,要不請常鎮長出來主持公道。一隻眼說,幹脆和他拚了,他殺了老二就該死。翠蓮說,萬般無奈隻有報官,說他殺了老二,可這樣顯得咱們太無情了。飛子女人說,是他無義在先,別怪我們無情。
翠蓮說,悔不該當初讓他帶長工種地,這種貪心的人見了水田能進財,不免要起歹心,真是肥兔子落到狗嘴裏了,現在隻差一個證人,如果有人作證他顧亭錦偷雞不成蝕把米,誰高誰低鬥到最後才明白。
翠蓮讓飛子女人把燒山藥叫來。翠蓮說,燒山藥,這幾年掌櫃子我也沒有虧待你吧?你的錢攢了也不少了吧?燒山藥底著頭說,掌櫃子是我的恩人,我永生不忘。翠蓮說,既然你是一個知恩圖報的人,哪三當家的在外麵幹的那些事不來早早回報我?燒山藥說,在顧家,都是主子們的事,我是不敢多嘴的。翠蓮說,這話糊塗,明天三當家的把顧家毀了,你也不告我嗎?燒山藥說,三當家的越來越不像樣了,花重金把許德勝的土匪老婆找人從監獄裏保釋出來,在公會鎮買了房子,隔三差五地去住著。翠蓮說,除此之外你還知道什麼?燒山藥說,別的我什麼都不知道了。翠蓮說,顧亭錦親自打死二當家的你知道不?燒山藥說,那是誤殺,我親眼見的,的確是誤殺。翠蓮說現在就是你報恩的時候了,你和我們一起到常鎮長那裏,把他殺二當家的事原原本本說一遍,你敢嗎?燒山藥說,敢,人活著就是為了正義二字。翠蓮說,謝謝你有這樣的肝膽。
大家正要出門,一開門亭錦立在門口,他臉上的肌肉由於憤怒不住地顫抖著,他半天才從牙縫裏迸出幾個字,李翠蓮,你好狠毒,我為顧家立下了多少汗馬功勞,你們為什麼要將我置於死地?一隻眼說,無賴。亭錦指著一隻眼的臉問,你敢罵我?說著揪住一隻眼的頭發裏外開弓地猛抽。翠蓮撲上去就護一隻眼,亭錦從她的肚子上踹了一個窩心腳,然後撲了上去狠命地卡著翠蓮的脖子,翠蓮的臉也紫了,嘴唇發青。飛子女人操起一個門閂從亭錦的後腦猛地打了下去,亭錦一下鬆開了翠蓮,飛子女人又用門閂連擊在他的後腦上。亭錦直直地躺倒在地上。
眾人將翠蓮攙扶起來,放到軟塌上。翠蓮看著飛子女人還在用門閂打亭錦,連忙製止說,別打了,不用我們治他,他壞事做絕,天也放不過他。飛子女人說,一下也是打,兩下也是打,索性打死他算了。翠蓮讓燒山藥把文子叫來,大家一起扶起亭錦,隻見他七竅流血,早已斷了氣。文子抱著他父親的屍體嚎啕大哭。別人都嚇呆了,翠蓮哭著高喊,怎麼成了這樣呀!
亭錦的裝裹都穿好了,長明燈也點上了,他的確死了,是被飛子女人打死的。翠蓮把文子叫到麵前說,好兄弟,你從小沒娘,是嫂子我一手帶大的,現在家裏出了這樣的事,你聽嫂子一句話,三大的死咱們瞞下去吧,就說三大是害急病腦抽風死去的。
文子說,不行,我要讓飛子家的償命,我老子不能白死。
翠蓮說,不白死,顧家的三十畝水田歸你。
文子說,三十畝水田就能買我老子的一條命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