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市的春秋兩季都極短,總是記得前一日,還是頂著寒風衝進辦公室,到了隔天,就可能恨不得扒得隻剩一層單衣。
星期一總是比平時要忙碌,來來回回奔了幾趟,我就開始心煩意亂——抹一抹臉,才發現,熱的。
真是,最近人好象變糊塗了,某些感知總是遲於感覺很久才到來。連同事都對我說,關娜,你好象有些不同。
“什麼不同?”
“你別不愛聽。”對方當時看看我:“以前你是太尖銳了點。”
我哪有不愛聽的,難得在職場碰上如此坦誠的時候。哪怕是職場的茶水間呢。
我半跪在櫃前翻找文件,覺得越來越悶。
“這空調什麼時候能開啊!”小王突如其來的這句話真是深得我心。
“公司控製成本唄,不到六月天不準開。”有人接道。
“靠,那些大老板,一人一台上千瓦的一年開到頭,咱們這麼多人的小破中央空調,通風口都壞了個把,還要限時,什麼叫官僚主義啊?這不活生生的例子嗎?”
抱怨也降不了溫,反而引發集體憤慨,室內好象又高了兩度。
“呼——”終於忍無可忍,這堆積如山的故紙堆看著都熱,我站起身,脫掉外衣,其麻利程度大約不遜於這世上隨便哪個急色鬼。
“關娜,看你臉紅的。”
“可不是。我得去洗一把。”
剛把冰冷的水拍到臉上,我突然開始眩暈,眼前的事物都黑了幾秒。
“總不至於中暑了?”
扶著額頭走回來,自己想想覺得匪夷所思。
到了中午,穿衣服準備去吃飯,剛套了半邊,隔著布料就感到一陣酥麻。
才想起早上把手機調成振動放進了口袋,於是甩著一邊衣袖把它掏出來:
“喂?”
“你去哪了?”語氣有點衝。
“你下飛機啦?”
“十點我就到了,一直給你打……”
“有事?”
“……”
我們仿佛正隔著上千公裏麵麵相覷,這似乎是頭一次,周明宇被堵到無語。
我挺願意繼續冷靜的,嘴角卻開始繃不住,彎上去,再彎上去。
“剛剛,手機是振動的,沒聽見。你累不累?”
“湊合,就是這裏條件差的不行。”
“你知足吧。你去度假的?”
我聽見他在那頭笑了,輕緩的一聲,細細碎碎打在我耳上。
“嗬。”聽聲音他是往後倒在床上,頓了兩秒:“這床單一股黴味兒,抽屜裏還有蟑螂。”
我不知道怎麼接話,他是像在講笑話,不過我其實能想象出,周少爺此刻一定是有點小絕望。
“那怎麼辦?”
“還能怎麼辦?”他慢悠悠地回答:“總不至於把我給吃了。”
“要不,你回來?”
“我還真想,可哪兒行呢。”他轉開話題:“不會就想我了吧?”
“可不是——”
“那你準備怎麼排遣?”
“去夜夜笙歌,然後在喧鬧裏打電話給你,嘿嘿,你就淒清了,周明宇。”
“別惹我啊,不然我馬上坐飛機回去。那你明天還想上班?”最後一句,被這家夥講的曖昧無比。
“喲,別想上班的不知道是誰。”我看看時間,好菜反正已經被搶光了,索性繼續鬥嘴皮子:“你要來真得打招呼啊,回頭我上菜市場稱二斤腰子。”
“……這你自找的,小狐狸。”周明宇的語調裏仍有笑意,但聽上去挺危險:“趁現在吃好喝好玩兒好,你慘了……一個月以後。”
這樣調動他的情緒還滿另類,男人麼,哪有不被這句話惹翻的。
“算了算了。你第一天去,早點休息?”我見好就收,打完要揉一揉。
“有難度,盡力而為。”
大概一個星期以後,周明宇才總算熬過了失眠期,他告訴我現在隨便小強在旁邊悉悉簌簌,鬧出多大動靜,他也跟沒聽見似的。
我知道,這對他來說並不容易。
周末我出去逛超市,人可真多。
“哎?”我聽到後麵有人喊了一聲,好象是衝我的。
回頭看看,挺普通一中年婦女。我最近好象特有阿姨緣?
“你是……那個那個,叫什麼的……”
我笑的一臉春光燦爛,連連點頭,不是虛偽,是習慣反應——同時心想大姐您連人名字都叫出不來您也隨便打招呼,您真有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