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7章 魑魅魍魎(1 / 3)

事情,開始向越發撲朔迷離的方向滑去!

此刻就連胡建設和徐海生也被牽扯進來,究竟還有多少根暗刺是我們沒有觸及的?

這所有一切的背後,到底隱藏著怎樣的驚天密謀?

我發現自己正在搖搖欲墜,而那處深不見底的淵藪似乎遠遠沒到盡頭,就像窗外不歇不止的大雨,潮濕早已插入了五髒六腑。

胡建設暴跳如雷地罵罵咧咧,那些不堪入耳的髒話如同飛揚的彈片般紮向陳婆,直震得我雙耳嗡嗡作響。

徐海生則抬起頭來滿臉哭喪,腔調淒惶:“陳婆,我沒有!我真的沒有!……”

隻不過他軟耷耷的辯解在胡建設的暴戾下顯得毫無生氣,仿佛一片樹葉落入滂沱的大雨之中。

“哢嚓”一聲,杜少謙陡然站起身來,他利落地抄起了手槍拉了把槍栓,接著將黑洞洞的槍口對準了胡建設的嘴巴:“老胡!咱們少安毋躁,先聽陳婆說道說道。倘若陳婆果真冤枉了你,這盆冷水,小弟我躬下身來替你擦得幹幹淨淨,你看如何?”

胡建設雙眼冒火,強壓著怒氣道:“好!好!姓杜的,你他娘的……帶種!”

他的胸口起起伏伏,顯然是在拚命地遏製著自己的情緒,轉而對陳婆說道:“您老可得仔仔細細地想清楚嘍,可別真他娘的冤枉了咱們!”

杜少謙重新坐下身來,示意陳婆說話。

陳婆把目光緩緩移向窗外:“這件事兒說起來有些年頭啦!當年……那兩個畜生帶著小光從江心島返回躍進旅館,魁嶺也跟今天一樣下著大雨哩。我在屋子裏頭寸步不離地守著我兒小光,一直想弄明白在江心島究竟發生了啥事情。小光他像丟了魂兒似的麵無血色,隻是瞪著眼睛嘩啦啦地流著眼淚,卻怎麼也不肯說出半個字來。夜裏的時候,徐、胡二人來了。我沒有出屋,生怕一離開小光會有什麼閃失。但是我聽得出他們的聲音。不久之後,謝掌櫃和皮五,再加上那兩個畜生就一起出門了,至於他們六個人出去都幹了什麼,老太太就不知道了。”

她歎了一口氣繼續說:”結果第二天早晨,回來的卻隻有那兩個畜生,他們告訴我,以後這躍進旅館就歸他們經營了,他們就是‘謝掌櫃’和‘皮五’。我當然要問真正的謝掌櫃和皮五去了什麼地方,兩個畜生推說旅館的生意不好,謝掌櫃幹不下去,帶著皮五去別的地方找營生了。當時我就有些納悶,不曉得到底發生了啥事——就算謝掌櫃和皮五把旅館出兌給了那兩個畜生,怎麼著也得回來收拾收拾舊物的;還有就是,旅館已經是那兩個畜生的了,他們為啥還要繼續冒領著謝掌櫃和皮五的名號,卻不讓我再提張樹海和李光明這兩個名字……”

杜少謙疑問道:“老胡,陳婆說的可有什麼不對的地方?如果一切屬實,請問當晚你們六人都出去做了什麼?難道謝掌櫃和皮五果真是因為旅館經營不善才離開的?”

還沒等胡建設張嘴,一直畏畏縮縮的徐海生卻突然接話道:“杜科長,這件事跟老胡沒有半點兒關係,千錯萬錯都是我一個人的不是。既然事情都到這個份兒上啦,再說什麼也於事無補,怪隻怪當年我嗜賭成性,所以才犯下了這樁彌天大錯!那謝掌櫃和皮五都是老老實實的本分人,是我姓徐的昧了良心,我對不起他們,讓他們客死在了異鄉,怕是……怕是連塊屍骨都尋不到!過了這麼些年來,我也是寢食不安哪,夜裏睡覺的時候,總會夢到他們渾身是血地扯我、拽我、咒我……”

我吃驚不已:“什麼?你說謝掌櫃和皮五這兩人都已經死掉啦?”

徐海生滿臉痛楚地閉起雙眼,用力點頭:“死了!死了!當年……正是抗美援朝戰爭打得異常慘烈的時候,由於魁嶺緊靠著鴨綠江,所以就成了傷兵們臨時休養的地方,鎮子裏的村民自然而然也就擔當起了照顧他們的責任,尤其是那些婦女,這些陳婆應該比我清楚。張樹海就是在這個節骨眼兒來到魁嶺的——噢,那個時候,美國人的飛機剛剛轟炸過下遊的水豐發電站,可是不知怎麼,過了沒多少日子,鎮子裏來了批特別古怪的傷兵……”

“古怪?都是傷兵有什麼古怪的?”我不解地問道。

“是古怪!”徐海生說,“之前那些傷兵渾身上下都是血跡斑斑的,但這批傷兵卻大不相同,他們身上基本沒有傷處,隻不過卻全都無精打采,眼看著就剩半口氣息,甚至全部都是由擔架抬過來的。我記得當時的軍醫還特地辟出來幾間房屋,用鍋底灰劃成界限,說是他們生了能傳染的怪病,再三警告鎮子裏的村民人人不得擅自靠近。後來……後來我才聽說,這些人都是得了細菌病,沒幾天活頭啦!”

徐海生話到此處,我已然明白過來,那陳連長在軍營裏說的都是實話,當年確實有這麼一檔子事兒。

既然如此,似乎吳先生身為其中一員的這個推測又多了些可能性。

按照這個思路,我本想繼續詢問徐海生關於那些傷兵之事,不料這時他卻自顧自地說道:“張樹海來到魁嶺不久,就跟鎮子裏的閑散青年混成了堆兒,他們經常偷偷摸摸在一起賭耍。按說當時正逢戰事,平頭百姓應該躲得遠遠的才是,他怎麼反倒往前湊?我覺得有些蹊蹺就旁敲側擊地問他,他隻是遮遮掩掩地糊弄我說,自己是條單身漢子,從來就是四海為家,走到哪兒算哪兒。那張樹海的賭博手段厲害得很,尤其是推牌九,簡直耍得出神入化。

他頓了一下繼續說道:“見到這樣的高手,我自然賭性大發,根本就無法自拔,結果越輸越想翻本,最後就欠了他滿坑滿穀的債。奇怪的是,張樹海並不催著我還錢,還慷慨大方地說,錢算個啥?啥時候有啥時候還就成,能交下我這個朋友才是最重要的……結果,結果我頭腦一熱就信了他這番鬼話!”

杜少謙問:“你的意思是,張樹海如此作為從一開始就是個圈套?”

徐海生激動不已:“不是圈套!是陰謀!天大的陰謀!!可憐我不辨是非,被他賣了還幫他數錢。事後我才明白過來,打從他來到魁嶺,住進躍進旅館見到謝掌櫃和皮五之後,這個陰謀就已經開始上演了。隻不過他把狐狸尾巴裹得嚴嚴實實的,完全沒有破綻。還有就是,他的這場戲裏另外一個人物那時還沒有出場,這也是張樹海高明至極的地方!”

杜少謙一針見血:“你是說李光明?”

徐海生點頭道:“杜科長猜得不差!其實,這兩個人早在十年前就應該死掉的,隻不過他們命不該絕,在槍斃行刑的前一晚,僥幸地從深牢大獄裏逃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