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7章 魑魅魍魎(2 / 3)

“你……你說什麼?”我大驚失色地斷然道,“這兩個人是越獄的死刑犯?”話音未落我的胸口早已“咚咚”狂跳,張、李二人真是機關算盡,同他們接觸了這麼長時間,他們居然沒有露出半點破綻,當真是狡猾至極!

徐海生搖頭歎息:“這件事我也是後來才知道的,隻可惜為時已晚。就在李光明來到魁嶺後不久,有一天突然來了兩名公安。他們自稱是在追捕要犯,接著從公文包裏掏出兩幅畫像給我,言說這兩個人手裏攥著好幾條人命,要是發現他們的行蹤務必盡快上報。我一看畫像頓時嚇得魂飛魄散,這兩人不是張樹海和李光明還能是誰?!當時我就想告知他們這兩人就在魁嶺,可是轉念想到,我還欠著張樹海賭債,要是他被抓獲再把這事抖摟出來,那我的罪過也輕不了,畢竟,畢竟我是魁嶺的幹部……”徐海生說到這裏顯得有些難堪,“誰知道就是這一念之差,我便從此再也回不了頭了!”

杜少謙問道:“那張樹海和李光明是從哪所監獄逃脫的?他們究竟犯了什麼罪?”

徐海生脫口而出:“鳳城監獄。這一點我絕不會忘的。兩名公安風塵仆仆,僅僅停留了片刻就離開了,他們言說張、李二人既然鋌而走險,逃脫之後必定會遠走高飛,絕對不會在鳳城就近的地方停留。咱這魁嶺隸屬安東,安東跟鳳城可不就是一疙瘩遠嘛!可是他們萬萬沒有想到,張、李二人實在是狡詐,硬是算準了這手,下狠注賭贏了這個缺口;再加上當時抗美援朝正值激烈,實打實已經波及了魁嶺,誰又能想到兩個逃犯剛剛撿回性命,卻又會再往火坑邊兒上靠?至於他們究竟犯了什麼罪,兩名公安倒是含糊其詞,隻是連連說道他們是人民的公敵,不槍斃他們不足以泄民憤之類的話。”

我有些急切:“那後來呢?後來你們六個人都出去做了什麼?”

徐海生將八角解放帽摘下,狠狠地攥著,手指抖得厲害:“後來,後來……兩名公安走掉之後,我怎麼想都覺得這件事實在關係重大,心裏總也拿不定主意該怎麼辦,於是就去找老胡商議對策,並把我自己的難處也跟他講了。杜科長,下麵的……還是,還是讓老胡說吧。”

胡建設神色輕蔑,大開大合地說:“知道了這事兒以後,我當時就急眼咧!這他娘的還了得,這不是知法犯法嗎?我胡建設雖然識字不多,但是遇到這種關口我可是不含糊,說啥也不敢忘記毛主席他老人家的教誨!於是我把老徐罵了個狗血噴頭,這就要抄家夥帶人去抓了那張、李二人,誰知道老徐‘咕咚’一聲給我跪下了,鼻涕一把淚一把,說是張樹海手裏攥著他的把柄,我這麼幹就是把他往絕路上趕。”

他咬牙切齒地說:“我平生最見不得沒出息的貨,再加上老徐往年待我還算不錯,義字當先,就這麼著我心頭一軟,放棄了這個念頭。但是事情總得解決不是?索性我們直接找到了張、李二人……沒承想——他娘的,沒承想張樹海這個癟犢子養的,他早就把所有的一切都計劃好啦,說是隻等著我們來找他!”

“他的計劃是什麼?”我插嘴問道。

“替換!用他和李光明兩人,去替換謝掌櫃和皮五!”胡建設咬牙切齒,“最他娘要命的是,張樹海連每一步如何走都順得清清楚楚,簡直滴水不漏。當時因為美國佬的飛機連番扔炸彈,通向朝鮮前線的道路早就給轟得一塌糊塗,烏煙瘴氣,可是那麼些個誌願軍戰士要吃要喝呀,所以當時運輸給養就成了大事兒。”

他想了想繼續說:“卡車是過不去咧,免不了要動用牛車馬車啥的,可是有的誌願軍戰士他擺弄不了這莊稼人的牲口,沒法子隻好鄉親們親自上陣。就是這件事讓張樹海鑽了空子,你還別說,這個犢子還真有兩把刷子,他說自己來魁嶺這麼些天了,沒事就去山上用望遠鏡觀察美國佬的飛機,已經掌握了他們轟炸的規律。隻要我們使法子讓謝掌櫃和皮五在設定的時候裏送趟給養,這件事就算大功告成啦!當時我半信半疑,不料老徐這個沒出息的玩意兒一股腦兒地全答應了他。就這樣,那天晚上,我們做了點手腳,讓謝掌櫃和皮五趕著車渡過了鴨綠江……操他娘的張樹海!結果還真讓他給弄中了,第二天早晨我們就聽說,十幾掛牛車馬車都讓美國佬的飛機給炸爛了,連著護送的幾名誌願軍戰士,半條命都沒留下來。”

徐海生抽巴著臉,眼淚汪汪:“杜科長,這件事擱在我心裏快十年啦!我是昧著良心害死了這幾條人命的!雖說張、李二人死有餘辜,但是這些年我活著又跟死了有什麼兩樣?我恨哪!現在這事兒已經全抖摟出來了,我的心裏也踏實多啦!”

我心生疑雲:“可畢竟張樹海和李光明不是謝掌櫃和皮五,難道魁嶺的鄉親沒有察覺嗎?”

胡建設說道:“哼!察覺個屁!當時老百姓人心惶惶的,今兒晚上鑽進被窩還指不定明早晨能不能起來,誰有心思管那些個?再加上張樹海這個犢子揍的不白給,他讓我和老徐親自去了趟鳳城公安局,說是發現了兩個逃犯的行蹤,結果在追捕的過程中他們沒了轍,越過鴨綠江妄圖投奔美帝國主義做走狗,被飛機給炸死了。死無對證,鳳城的公安人員不信也得信了,難不成他們還會再去戰場上確認?這件事就這麼蒙混過去了,自此以後張、李二人就安安穩穩地經營起了躍進旅館,再也沒做什麼出格兒的事兒。”

這時陳婆突然補充道:“這兩個畜生老老實實倒是不假,那姓張的畜生從那兒以後連賭耍都戒掉哩!有什麼大事小情也都差著老太太我出去辦,時間長了,鎮裏的鄉親也就習慣了,都管姓張的畜生叫起了謝掌櫃。隻不過每年的這個時候,兩個畜生都會劃著船入江,糊弄我說出去網鮮魚啥的。我不知道兩個畜生原來是逃犯,他們平日裏也都裝得本本分分的,誰又能想到呢?日子就這麼一天天過去了,可是我心裏總也放不下小光的死,總覺得這裏頭有什麼貓膩,所以那晚吳先生被害身亡以後,杜科長問起了小光,我的心思活泛起來,就想著借著這件事讓杜科長替我登上江心島,看看能不能找到些什麼,解了老太太心中的疑惑。”

杜少謙聽罷不再問話,點起煙來安靜地抽著,彌漫不止的煙霧把他的臉籠罩得模糊不清。

事情在兜了一個大圈之後又回到了原點。雖然張樹海和李光明的真實身份已經浮出了水麵,但是他們究竟緣何被殺卻還是沒有眉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