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官柔奮力抓住一塊礁石,從桃花溪中探出頭來,他看見一個似曾相識的白衣少女正在溪畔飲馬,口中哼著小曲,赤足踏在鵝卵石上,清涼的溪水像是情人的手,溫柔地撫mo著她的腳踝。晨曦灑在少女身上,從她雲霧般的發際穿過來,刺疼了上官柔的眼睛。他不由露出一臉燦爛的笑容,大聲招呼道:“嗨!”
那少女循聲轉過頭來,臉上帶著淡淡的哀愁,好奇地望著這個渾身濕漉漉的青年男子。上官柔在她回望的瞬間眼前一亮,他突然明白了什麼叫做“驚鴻一瞥”,什麼叫做“傾國傾城”。上官柔不禁輕輕歎了口氣,發了一陣呆,返身指著桃花溪的上遊解釋道:“我是從很遠很遠的山崖上跳下來的,一直被水衝到這裏……又沒有嚇著你?”
那少女悠悠道:“你是尋短見麼?”上官柔尷尬地搖搖頭,道:“我在山崖上出了一身汗,看見溪水突然想洗個澡,所以就跳了下來。”那少女微微蹙起秀氣的柳葉眉,踩著鵝卵石回到岸上,似怨似嗔道:“你把桃花溪都給弄髒了!”上官柔放眼望去,隻見兩岸桃花璀璨似錦,溪流上漂浮著無數粉紅的花瓣,一片片載沉載浮,緩緩向下遊流去。他搔搔腦袋,嘀咕道:“不至於吧……”
那少女不去答理他,待清風吹幹了足上的水滴,她穿上鞋襪,提起長劍,牽著馬兒向桃花溪下遊緩緩行去。上官柔傻乎乎地站在齊腰深的溪水中,目不轉睛地盯著她的一舉一動,見她似欲翩然離去,急忙飛身躍到岸上,大聲招呼道:“嗨,我叫上官柔,你叫什麼名字?”
那少女微一錯愕,轉過身來問道:“神州雙龍?”上官柔笑道:“正是區區在下!”那少女扁扁小嘴,道:“聞說神州雙龍溫文爾雅,年輕有為,瞧瞧你現在的模樣,肯定是個冒牌貨!”上官柔低頭看看自己,隻見濕漉漉的衣衫緊緊裹在身上,發稍鼻尖滴滴答答流下水來,說不出的狼狽不堪。佳人麵前怎可唐突,他急忙深吸一口氣,丹田之中燙若火爐,無妄真氣沿著奇經八脈流轉,渾身上下頓時騰起氤氳霧氣,轉眼間衣衫盡幹,神采奕奕。
那少女吃了一驚,心道:“這份內力修為著實驚人,看來他不像是假冒的神州雙龍。”上官柔整了整衣衫,捋順了頭發,大步走到那少女跟前,雙手抱拳行了個禮,恭恭敬敬道:“在下上官柔,敢問姑娘高姓大名?”那少女笑吟吟地望著他,道:“嗯,裝出幾分溫文爾雅的樣子了,不過初次見麵就打聽女兒家的姓名,未免有些不合禮數。”
上官柔微笑道:“禮教豈為我輩而設!”他凝視著這個明豔動人的少女,目光炯炯,突然靈機一動,脫口說道:“原來姑娘是峨嵋派的。”那少女奇道:“咦,你是怎麼猜出來的?”上官柔滔滔不絕道:“姑娘秀外慧中,麗質天成,風華絕代,傾國傾城,除卻冠絕天下的峨嵋山水外,天下哪還有第二處地方孕育得出如斯佳人……何況,姑娘衣領上還繡著‘峨嵋’兩個金字,我要是再猜不出來,豈不是太笨了?”
那少女雙頰泛起淡淡的紅暈,低聲道:“你臉皮也真夠厚的!”上官柔嘻嘻一笑,道:“峨嵋派百忍師太座下有七名女弟子,號稱‘峨嵋七絕劍’,你是其中的哪一位?”那少女道:“你再猜猜看?”上官柔沉吟道:“聽說‘峨嵋七絕劍’全是靜字輩的女尼,你……你的頭發不會是假的吧?”
那少女瞪了他一眼,反問道:“這麼漂亮的頭發會是假的麼?神州雙龍的眼力未免忒差了!”她抬頭看看天色,略有幾分著急,道:“不跟你多羅嗦了,我還急著趕路呢!”上官柔道:“你到哪裏去?我送你一程。”那少女翻身上馬,笑道:“好啊,我要到東京府去,還有好幾千裏路呢,你兩條腿跑得過四條腿麼?”她輕輕在馬肚上一踢,那馬潑開四蹄向前奔去,踏雀而行,疾走如飛,遠遠將上官柔甩在後麵。原來那竟是一匹萬裏挑一的白龍良駒。
上官柔第二次邂逅她是在東京府中。其時正值七月初七乞巧節,潘樓街東宋門外瓦子、州西梁門外瓦子、北門外、南朱雀門外街及馬行街內熱鬧非凡,車馬盈市,羅綺滿街,官宦富貴人家費盡心思製了鳧雁、鴛鴦、龜魚之類的“水上浮”,一隻隻彩畫金縷,放在汴河蔡河中,隨水流而下,燭光明滅,華美異常。上官柔在一片繁華歡欣的景象中看到那白衣少女,她獨自一人倚在太平橋頭,神情落寞,凝視著河道中脈脈的流水,暗自傷神。